【红雨】

   特里蒙,哥伦比亚的科学中心。

   正常的温带气候,常有阴雨。

   雨透过莱茵生命大楼顶的破洞,落在走廊和庭院。打在地板的血迹上,溅起了不大不小的水花。

   防卫科的人和动力甲都平摊在墙上。

   我之所以用平摊,就是因为这是物理意义上的。

   肉酱和零件混合在一起,在墙上成了一幅后现代壁画。

   而总辖办公室中的交火声不绝于耳。

  

   克丽丝腾·莱特,莱茵生命总辖,特里蒙理工大学高能物理博士。

   总有一种传言,说她真正的目标是星空之外。

   但至少现在她是没时间思考什么星空的。

   她左手正套着一具外骨骼手套,面前的透明防护壁正不断迸出火花。

   手部外骨骼操作防卫系统,“波骇”。

   在大部分时候,这套东西是坚不可摧的,今天之前只碎裂过一次。

   而现在完全是规格之外的情况。

   对面的五个人穿着银色紧身衣,根本看不出种族。

   武器是从双手和眼部射出能量,光球,闪电,镭射,但却看不出发射装置。

   源石辐射计数器毫无反应,这不是源石技艺。

   对面的语言听起来也非常古怪。

   混杂着维多利亚语,乌萨斯语,炎国语,甚至还有高卢语。

   而且从遣词造句来看,全都是古文。

   克丽丝腾对那些咬文嚼字不感兴趣,在她看来那只是无用之物。

   但这种奇怪的语言让她作为科学家的好奇本能觉醒了。

   她知道能量科的斐尔迪南一直想取她而代之,只不过这家伙未必能找到这么一群奇怪的家伙。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当然,那种奇怪的语言让克丽丝腾费了一点脑容量来处理。

   什么两对耳朵,金毛犬,语言与英语类似,听起来他们说的是这个意思,总之不是对自己说的。

   看来他们不打算回答问题。

   那处理会变得很简单,抓活的,一个一个的审。

   办公室中四扇百叶窗开始同时活动。

   莱茵生命总辖的办公室中,那当然不可能是普通的窗帘。

   伸长,变形,从百叶窗变成纳米级的切割利刃。

   而对面那五个家伙完全看不出恐惧,甚至连躲闪的意思都没有。

   他们的紧身衣也变形了。

   分裂出类似的银色鞭子,将利刃一一击退。

   而下一步——

   波骇的防护壁出现了裂缝。

   那种银色物质已经穿透了结构,正在一点一点向内蔓延。

   克丽丝腾思考了一下后备计划。

   应该怎么出去,逃离,还有弄清楚他们是什么人。

   也许是来不及了。

   但也许——

   伸长的银色物体被纯白所截断。

   紧接着,最后面一个杀手被一拳揍向百叶窗。

   他自然是被数把纳米利刃捅成了筛子。

   克丽丝腾笑了。

   她知道谁一定会来。

   第二个杀手打下一把向他丢来的飞刀,同时被一面大盾正撞在胸口。

   那个人借力飞起一脚,把第三个人踹上了另一扇窗户。

   纯白的钙质结构在地板上成型。

   还活着的三个杀手毫不犹豫,在自己的脚被焊死在地板上之前,能量武器就击穿了天花板。

   双手的紧身衣伸长,一下把他们拽出了办公室。

   大盾被扔在地上。

   “你不仅回来了,还又一次穿上这身坚城,塞雷娅。上一次这件装甲出现在我眼前,办公室也是这么乱。”

   克丽丝腾解除防御壁,轻轻鼓着掌。

   “你犯的罪太重了,但还不至于判你死刑。”塞雷娅拨了一下打乱的头发,“尤其是被他们。”

   “又要走了?”

   “暂时不会。我从罗德岛带来一个口信,你一定很感兴趣。”塞雷娅看了一眼旁边的两具尸体。

   紧身衣正在化为液体,一点一点滴在地上。

   克丽丝腾的笑容消失了。

   紧身衣之下并不是皮肤,而是类似荒野钳兽的角质外骨骼。

   这种特征,不属于泰拉的绝大部分种族。

   “你觉得他们是曼提柯?或者是萨弗拉?”克丽丝腾走近了几步,“还有这些银色物质……这不是源石技艺。”

   “否认,没有尾部结构,不属于这两个种族。”塞雷娅道,“你不必在这里找理由跟我聊天。”

   “没关系,不差这一点时间。”克丽丝腾拿起电话,“结构科,能量科,生态科,各负责人来办公室,有点东西需要你们解剖。”

  

   结构科主任,帕尔维斯,六十多岁,卡普里尼,男性。

   进来的时候,老头神情安详。

   能量科主任,斐尔迪南,四十二岁,菲林,男性。

   他脸上挂着笑容,与其说是科学家,更像是个商人。

   生态科主任,缪尔赛斯,年龄不明,种族不明,女性。

   她进来的时候还打着呵欠,似乎半夜被拖起来精神不太好。

   一看到办公室里的人,三人都有些诧异。

   当年的防卫科主任塞雷娅,跟总辖理念不合出走莱茵生命去了罗德岛,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而她现在回来了,总辖办公室又是一片狼藉,不由得让人怀疑这两个人就像出走那天一样又打了一架。

   但是看到另外两具尸体,他们更是搞不清状况。

   “虽然莱茵生命从不干涉你们的研究计划,但我希望你们今天晚上加个班。”克丽丝腾道,“如你们所见,有人想要我的命,种族还看不出来,地上那些银色的东西也不是源石技艺。”

   斐尔迪南的笑容有点僵。

   他想要夺权,甚至克丽丝腾也知道他想夺权,但今天这事儿跟他实在没什么关系。

   “如果我们的竞争对手有这样的技术,我们不应该不知道。”

   “所以把他们两个解剖,就现在,还有什么疑问吗?”

   “好好好,没有没有,不过大晚上的被叫来处理尸体,还以为是那些叙拉古来的家族喜欢做的事情。——啊。”

   缪尔赛斯一摊手,又打了个呵欠。

   “知道了。我这把老骨头可搬不动他们,先下去泡杯茶,顺便喊两个学生上来搬一下。”帕尔维斯擦了擦眼镜。

   三人离开了办公室。

   克丽丝腾看了一眼塞雷娅。

   “你好像有话想说。”

   “联系起来了,仅此而已。”塞雷娅道,“我想,这群家伙跟罗德岛的那个口信有关系。”

   “我们跟罗德岛有争端吗?”

   “没有。但是那个口信里藏着一些不同于我们认知的事实。”

   塞雷娅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

   “好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不仅是我们像这样交谈,还有我现在的心情。”克丽丝腾道,“想不到……想不到。”

   “你的心情?”

   “好奇,对未知和星空的好奇让我的血液都像大学毕业时一样加速了——但也有点恐惧。我至少十年没有体会过这种感受。”

   “我以为你已经把敬畏之心全都丢进了碎纸机。”塞雷娅道。

   “你确实变了,塞雷娅,竟然会冷嘲热讽。”

   “那么你也变了。”

   “对这片大地而言,我没有。”

   克丽丝腾透过天花板的大洞看着星空。

  

   解剖结果出来的很快。

   除去体表的外骨骼,下面的皮肤,肌肉,内脏结构与大多数泰拉人别无二致。

   问题出在那些银色物质。

   显微结构属于金属,但却十分柔软,可塑性极强。

   最邪门的是,它甚至还残存着一些生命反应。

   帕尔维斯深深吸了口气,又慢慢吐了出来。

   对一个老人来说,他的笑容有点狂热的过分了。

   “这是新种族的人类……一定是。而这种……这种……我们应该怎么叫?金属生命?不是基于源石技艺,而是有自主生命的合金和这些宿主构成共生关系……这是超越目前所有已知科学的发现,幸运,真是幸运!……咳!”

   因为说话太快,他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不得不使劲喝了一口茶。

   “很遗憾,目前可真是没有什么可靠的研究来针对这种金属的说,更不要说金属生命在这片大地根本就没人听过嘛。”缪尔赛斯一根手指托着腮,弯腰研究着那些银色物质。

   “解析结构还需要时间,并且需要建构模型——如果它真的是生命,就有办法检测能量反应,但这应该需要两天。”斐尔迪南坐在一边的转椅上。

   “如果是共生关系的话,我倒是有一个想法。”克丽丝腾道,“我签过一份这样的申请书——有关人类体内植入金属。”

   塞雷娅刚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

   她似乎想起了一些令人不快的东西。

   克丽丝腾拿起了电话。

  

   “所以……我是不是可以认为,莱茵生命让我就此出狱了?”

   过了三个小时,一个穿着囚服但是头发胡子一丝不乱的黎博利被送到了本部。

   “多说话不会改变你的处境,杰斯顿。”塞雷娅道,“如果你不配合,我们会随时把你关回去。”

   杰斯顿·威廉姆斯,臭名昭著的杀手,擅长铁质操控。

   几个月前,被指使前去曼斯菲尔德监狱刺杀某位落难少爷安东尼·西蒙灭口,结果被塞雷娅暴揍一顿入狱,安东尼则被罗德岛救走。

   而现在,因为情况特殊,又把他从监狱里提了出来。

   当然,中间用了一些克丽丝腾和斐尔迪南的人际关系,否则不会这么快。

   杰斯顿大概想不到出狱后就要直接面对莱茵五巨头,想要得体的微笑但面部肌肉却十分僵硬。

   “要做的事非常简单哦。”缪尔赛斯倒是笑的十分可爱,“看到这些液体金属了吧?只需要尝试操控一下~”

   “只有这些?啊,没关系,对我来说轻而易举……哎?”

   杰斯顿僵住了。

   他发现五个人都在往后退。

   “这是保证实验安全的必要防护。”斐尔迪南微笑道。

   “不不,我没有质疑各位的意思。”

   杰斯顿苦笑着,他知道对面五个人有四个在社会上惹不起,剩下一个可以当场打死他。

   他抬起了手。

   液体金属轻轻抖动着,起了几个泡泡。

   “记下来,含铁元素。”帕尔维斯对门外的学生说道,“没关系,加大功率,杰斯顿先生。”

   “是……啊!”

   银色的物质突然活了。

   猛地弹起来,一下子覆盖在杰斯顿的脸和胸口。

   它甚至在不断长大。

   “继续记录!接受源石技艺后活性提升,带有攻击行为……”

   “够了!”

   塞雷娅一把推开帕尔维斯,冲上去对准杰斯顿的脸就是一拳。

   第二拳砸在他胸口,银色物质被打得四处崩落。

   缪尔赛斯一抬手,洗手池的水喷射出来,包裹住那些银色物质,形成了一个茧。

   再看杰斯顿,那可不是一个惨字能形容。

   挨了塞雷娅两拳甚至是最小的问题,他胸口开了好几个口子,注入体内的金属都出现了明显的凹陷。

   那不是被打出的痕迹,更像是被吃掉了好几块。

   “这就是不得不关注的情况了。”克丽丝腾道,“明天把他也带去罗德岛。”

   “哇,这就要去啦?”缪尔赛斯笑道。

   “还需要几个人。斐尔迪南,我记得你有个学生是占星家族出身。”

   “如果你说的是埃琳娜,她因为不相信那套迷信,早就脱离家庭了。”斐尔迪南道。

   “给她打电话。”克丽丝腾道,“而我联系一下我们的文献顾问——乌比卡博士的姐姐。”

   她先掏出了电话。

   拨通之后,她的表情有点诧异。

   “塞雷娅,宣泄情绪毫无意义,你还同意这句话吧。”

   “我改主意了。”塞雷娅道,“必要的时候,这是有意义的。”

   “但这种情况下不是。”

   克丽丝腾的表情就像是吃了炎国某个美食节目的九转大肠。

  

   事情还要倒回两个小时之前。

   阿斯忒西亚·乌比卡,莱茵生命文献顾问兼罗德岛干员,代号星极。

   她今天没有在罗德岛,而是回到了家。

   乌比卡家世代研究星象学,自己也是将全部的精力投入了这方面。

   但是,自从妹妹在事故中被源石感染,自己也因为双胞胎间某些特别的血脉共鸣感染了矿石病。

   从那之后,星空的声音对她愈发模糊。

   在罗德岛的观星结果,和父亲以及星象协会的观察也怎么都对不上。

   父亲不止一次斥责她疏于学习,但对星极来说,再怎么观测,结果还是一样的。

   到底是谁出了问题,她不知道,她希望是自己。

   所以她暂时回家了,尝试用家中的设备复现观测结果。

   回家还有一个原因是母亲告诉她,父亲最近有什么不对。

   当她踏入家门的时候,大脑甚至一度停转。

   原本悬挂着各种典雅装饰和星象图的客厅,现在满是乱七八糟的线条。

   红色,绿色,紫色,蓝色,黄色,简直是用各种油彩在墙上乱涂。

   地上还散落着几张光盘。

   实在不敢在这诡异的客厅多待,星极回到了房间。

   还好自己的房间没什么变化。

   她把客厅的一张光盘塞进放映机,之后就后悔了自己的行动。

   在她的印象中,父亲虽然古板,严厉,控制欲强,但还是个学者形象。

   而在光盘的记录中,他穿着一身长袍,正在歇斯底里的大喊。

   星空正在改变,星象研究毫无意义,以前的记录被全部推翻,这是神的意志。

   每一个字星极都能懂,但连起来她就不懂了。

   她更是不能明白,父亲到底是在干什么。

   星空已经彻底改变,世界末日要来了,只有投身星空,我们才能逃脱。

   这些话星极好像听过类似的东西。

   她印象中,罗德岛记载了炎国有一伙叫山海众的家伙,信仰上古巨兽,一心认为现在的发展是自取灭亡,只有回到巨兽时代才是正道。

   星极一直认为那就是邪教,却没想到父亲也在搞这些。

   为什么——

   ——“你看到了,阿斯忒西亚,你同意我吗?”

   星极猛地回头,看见父亲顶着黑眼圈就站在房间门口。

   “爸爸,我——”

   “我不怪你最近的观测结果总是出问题,因为我们也在出问题。”乌比卡先生坐在另一张椅子上,扶了扶眼镜。

   “……所以,为什么下面变成了那样?为什么说这种话?”

   “阿斯忒西亚,你一直是个好孩子,和你妹妹不一样。听我说,我不知道现在是怎么回事,星空的变化已经完全超出了我们世代传下来的理论……我不明白……”

   “别着急……您跟我说一说,到底怎么……”

   “我不明白……千百年的体系,为什么会有变化?我们到底都研究了些什么?到底世界的真相是什么东西……一定是假的,我一定是在做梦——”

   “没关系,爸爸,如果真的出了问题,我们可以重新总结——”

   星极走到了父亲身边。

   是啊,父亲什么时候开始需要自己安慰了呢?

   他以前在家里是说一不二的——

   “爸爸,您干什么?!”

   星极的大脑不能够处理现在的情况。

   父亲猛地站起来,一手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按倒在了床上。

   “你是最听话的孩子,对吧?!”

   “我——”

   父亲要干什么,她不明白。

   直到她胸口一凉,前襟被一把撕开。

   那暴力的揉捏让她痛叫出声。

   “爸爸,快停下!我是您的女儿啊!”

   “所以你也要不听我的话吗!”

   “不是在这种事……”

   啪。

   星极脸上挨了一巴掌。

   “你从来不知道体谅父亲吗!明明只有你——只有你!只有你绝对不会违背我!”

   “可是星象图不一定违背了您——呃啊!”

   肚子上又挨了一拳。

   裙子已经被撕掉了。

   星极看到父亲脱下了裤子。

   他是来真的,他真的要把自己的女儿——

   鲜血溅到了星极脸上。

   父亲的喉咙已经被某种银色物质贯穿。

   是一个穿着银色紧身衣的人。

   已经顾不得衣不蔽体和身上疼了,星极抄起了旁边的剑。

   没有用处,那银色物质柔韧得离谱。

   那么——

   星级唯一庆幸的是她没穿高跟鞋。

   所以并不太怕从二楼跳出去。

   但即使这样,双腿还是摔的生疼。

   然后有些东西似乎不太对。

   母亲单腿跪在家门口,不住地喘气。

   背后已经有了一点血渍。

   去医院来不及,还有就是要甩掉那个人的追杀——

   星极顾不得疼痛,跑过去摸了摸母亲风衣的口袋。

   还好,车钥匙在。

   摔伤的腿踩油门有点不利索,但也没别的办法了。

   今天晚上先去妹妹那里躲一下,天亮了马上出城。

   直到坐在埃琳娜家的沙发上,星极才恢复呼吸。

   母亲的伤不那么重,看起来那个人是对着父亲去的。

   ——但是为什么?

   父亲简直是失心疯,星象变的无比奇怪,还有不知哪里来的的杀手。

   “好了老姐,先喝点水。没关系,要是那个家伙敢过来,你和我肯定能把他打退。”妹妹星源把一小瓶纯净水丢了过来,“或者,我们把老妈送去医院。”

   她没有说父亲的事。

   父亲强奸女儿未遂,正常人没几个喜欢讨论这种事的。

   而这个时候,星极的手机响了。

   显示是总辖克丽丝腾。

   “你替我接吧,吉妮。”星极抬不起头。

   “好好好……”

   星源拿起电话出了门。

   等她回来的时候,脸上已经只剩下了严肃。

   “我们得现在去莱茵生命,塞雷娅主任一会儿就过来接我们,总辖也遭到了袭击,明天一起回罗德岛,特里蒙暂时不能待了。”[newpage]

   Devil Path 3,堂堂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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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之就是这俩中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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