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有一只猫4
炎热的夏日,大多数的花朵已经过了花期,院子里一时间竟也找不到太多的艳色,只有一片种着夹竹桃的地方还有着与绿意交织的粉红。
它浑身都是毒,而之所以能留在这,全然是因为渡边鸢和无惨的心照不宣——两个坏胚在针对彼此时夹竹桃出了好大的力:手指捻着花瓣强硬地敲开对方的唇,而后将其渡入嘴中。
……它香吗?
渡边鸢早就不记得了,但是在夜晚潜入她房间的男孩,脸上那明晃晃的恶意和笑她却记得清清楚楚。很奇怪,明明按照无惨的力气来说他无法做到这种事情,更大的可能性是渡边鸢强硬地、不容拒绝地,将无惨压在身下,扯着他的头发逼迫他仰起头来与她对视,然后反客为主。
但他就是做到了。
指尖在触碰到无惨脖颈的刹那间丧失了力气,不管她如何试图让它抬起,也只是落在床榻上,于是只得用撕咬的方式去反抗,在小孩苍白的手指上留下鲜红的牙印,直至红肿发痒也没人停下对彼此的伤害。
红与白交织在一起,连月也为此刻的愤怒和无力而羞愧地躲在了乌云身后。
渡边鸢也是自那时起清楚地意识到了所谓命运的制衡,当她真正抱着负面情绪——恨意、杀意、愤怒,任何一种,当它们超过了某个闸值时,她就会变为绵软的羔羊,轻而易举就能被他人伤害。
用毒、用花、用利器,什么都可以。而她咽下了那片花瓣,浓郁的花香似乎裹挟了阴雨和雾霾的气息,莫名的窒息感让她说话的声音居然出奇的平静,但抬眼,却能从那双一直温和的眼睛里看见愤怒和杀意——如此浓郁。
“你他妈该死……”她一字一顿的说道,猛地抬起手,就在无惨已经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偏过头时,却没有预料中的疼痛,只有一点点感觉,像被人捧起了发丝般,而从黑暗中脱离后,女人的动作也和他感受到的那样没有区别。
——渡边鸢只是用那双纤细的手挑起了他的发丝,微微卷曲的黑发将指尖的白藏起,却有点吸引人。
渡边鸢的脸上哪里还有方才的怒意,负面情绪被她在瞬息之间隐藏起来,哪怕无惨都知道对方在演戏,但他依旧在那张熟悉的、温柔的笑颜下感到心悸。不是因为身体原因和情绪激烈的悸动,只是简单的,为某个人虚情假意的伪善笑容而心跳加快。
他怔住了。
而后,被陌生的情绪击中的无惨逃走了,他以一种更加决然的姿态去伤害,手臂甚至因为掐着渡边鸢的力道太大起了青筋,只有在看见渡边鸢痛苦的神色才能让他不去慌乱,然后借此获得更多的慰藉与欢乐,直到羸弱的身体耗尽了力气,明明窒息的人不是他,但急促的喘息却比渡边鸢的声音在黑夜中更加明显。
也是在那时,莫名的心绪突然涌现在渡边鸢的心中。
她在没穿越以前曾反复去琢磨鬼灭之刃里每个人的性格特点,并且从不同的if线去切入,依靠自己对角色的了解在脑海里构思各种故事,并乐此不疲,而在这之中,涉及无惨的if线肯定无法避免,她会思考,然后反复去幻想,假如无惨的坏可以逆转呢?
就比如此刻。
小孩子完全不懂得掩饰自己的情绪,渡边鸢可以轻而易举的从无惨落荒而逃的举动中嗅到不同寻常的气味,她与其说是心思细腻倒不如说是极其擅长察言观色,同样,她也拥有与之相匹配的,蛊惑人心的能力。
甜腻的、窒息的,宛若蜜糖般的温柔和缱绻,几乎要叫人溺死在其中了,但渡边鸢在短暂地思考过后就决定pass掉这个选择。于无惨而言,鬼舞辻夫人给予的爱与温柔难道还不够多吗?
在这个时代,无惨无疑是一个累赘,从前同样身患重病的渡边鸢非常理解无惨这段时期的感受,但同样的,鬼舞辻夫人和家主是真的爱着无惨,就如渡边鸢的母亲爱着鸢一样,否则二胎早就被生下来了,无惨这个拖累是注定要被抛弃的,所以用爱感化这种方式无法让无惨感受到别的,只有理所当然和一点点微小的得意。
因为他终于征服了一个与他作对的人。
渡边鸢认为,无惨需要的是一个同样的怪胎、坏蛋、天生的坏种,与他厮杀啃食着彼此的血肉,哪怕鲜血淋漓也依然要忍着剧痛用牙齿、用刀,咬着对方或剜下一片肉来。
她永远拥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就像仍然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小孩,哪怕被现实的残酷折磨得生不如死,也欣然决定做出完全不可能的事情。恰如这个夏季,炽热的太阳晒得人难受,而渡边鸢伸手摘下一朵夹竹桃花下来。
她感受过吃下一片花瓣带来的痛苦,反胃、呕吐、头晕,让她久违的感受到了没穿越前时的疼痛。
……她走向了无惨。
渡边鸢最喜欢的也就只有十岁的无惨了,他似乎是为自己逐渐好转的身体而感到欢喜,那双梅红色的眼里也不自觉的带了些温暖的色彩,连唇边都是肆意张扬的笑意。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并且难得的没有开口嘲讽渡边鸢。
“你还记得你六岁那年突然跑到我房间来给我喂花吗?啧,真是没礼貌的坏孩子啊,鬼舞辻无惨。”
渡边鸢心情也还算不错,夏天的燥热不至于让她烦闷,于是也难得的说了更多的话,也并不急着无惨的回答——同样的,无惨也在聆听。
渡边鸢将手中的花插到了自己的耳边,倒也是真情实意的笑了,“我当时吓了一跳呢,还以为是不是民间故事里的恶鬼突然选中我当食物了,然后,就看见无惨手里拿着这朵花……我很疑惑,我知道这个花的品种,它虽然好看但也遵循着漂亮的东西都有毒的这一俗语,夹竹桃啊,我还以为你终于决定杀死我了呢。”
渡边鸢眨了眨眼。
她眼睛的颜色很特殊,是很少见的纯黑色,比无惨的梅红色更少见些,但其实并没有太多诡谲和可怕的感觉,相反,这更像一面通透的镜子,将世界的色彩通过太阳折射了出来,只有眼瞳的边缘带着点寒冷的冰蓝色。
无惨与她对视了一瞬就将视线聚焦到了那朵花上,小孩子稚嫩的嗓音是清脆的,但身体缘故让他并不响亮,反而透着一点点虚弱的沙哑,“姑姑——”
他拉长了尾音,挤出几声慵懒的鼻音,笑嘻嘻的歪了歪头,格外无辜纯真的垂下了眼,避开与渡边鸢的对视,“你现在的样子好像老阿姨装嫩哦。”
渡边鸢并没有多少愤怒的情绪,无惨之前的毒舌比这要扎心多了,听久了也就习惯了,而且这小鬼说得也没错,算算日子她今年都要五十多了,只不过维持在了二十岁不变的容颜让人意识不到而已——或者说,其实她自己也没有多少自觉。
“是啊。”渡边鸢的语气难得的带着点欢喜,她伸手摘下了耳边粉嫩的花朵,然后将其戴在了无惨的耳边。“无惨现在的样子……嗯,很可爱哦,像女孩子——”无惨气恼地拿下了花,但却没扔出去,而是虚握在手里。
在男孩爆发的前一秒,渡边鸢哼着家乡的歌谣就走了,只留下在原地红了耳朵的无惨,以及被她远远抛在身后咬牙切齿的怒吼,“渡边鸢!!!”
……咦?刚才有人叫我吗,没有吧?渡边鸢在心里如此说道。
而鬼舞辻·戴花很可爱的女孩子·无惨就遭了殃,他被渡边鸢连拖带拽地拉到了夫人面前,然后被忽视了挣扎的戴上了花,成功获得了夫人莫名温柔的夸奖:
“喔唔……无惨这样子的确是很可爱呢,一眼望过去还以为是个女孩子呢。”
未来鬼王此刻大破防。
后来,渡边鸢养的黑猫玄丸,耳朵边上就一直戴着朵粉嫩的花了。或许是曾被她咽下的夹竹桃,又或许是别的。
但至少,这整个夏天无惨都不想再给渡边鸢好脸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