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都在说昨天的新闻。“听说了吗？周家小姐和方家少爷退婚了。还是周小姐提出来的，这女娃娃真大胆。”“听说了，是啊。我还听说走出玉芝酒店的门时，方少爷还晕倒了。听说是因为伤心过度，害了相思病。方少爷可真深情啊。周小姐未免狠心了点。”“她也没有办法，听说钟家和周家早就定了娃娃亲。方少爷和周小姐是自由恋爱。一女不能侍二夫，终抵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怎么没有听说这件事，好像周家不怎么同意和钟家联姻。周老爷还骂周小姐我送你去远方留洋就是回来让你和别人退婚的吗？”“突然感觉周小姐有点可怜，她这么一闹。周小姐还能嫁出去吗？名声都不好了，有点担心。”“你还是多担心一下你自己吧。饭都吃不饱。周小姐昨天帮助了很多游行受伤的工人。她的名声怎么可能差得了？”“都散了吧，散了。买菜的去买菜。干活的去干活。我们自己生活都困难。哪有心情管富家人的事。小心别人说你。”大街上，茶楼里，戏园子里都在谈论这件事。心儿很担心。
周颖却跟没事人一样，该上班时继续上班，该写材料时继续写材料，要吃饭时一直在吃饭。她倒是哭一哭，闹一闹。或者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想清楚也比现在好。心儿感觉小姐和以前一样，却总感觉有点不一样。她不知道找谁可以帮她，自己没有文化读书少只认识几个大字不明白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周颖看了看床上的病人，见心儿坐立不安。“心儿，我这没什么事。你回去吧？回去做饭或者读书。”心儿说：“小姐，我想陪陪你。回家我不想做饭，有其他人做。读书？我读什么书？《女戒》里的字，我都认不出来几个。”周颖听了愣了一下，怎么可能让她去读《女戒》？“去看新青年报纸，如果有的字不认识我把《康熙大字典》借给你。“新青年是什么报纸？那里没有写小姐的不好的事吧？”周颖说：“没有，新青年是传播新思想的。晚上我教你读书写字。”心儿终于乖乖的坐下。周颖给了她一本宣传小册子，里面没有很难的字，先看一下她的文化在什么水平。
下班后，方乔找到她。“方先生，你来干什么？我己经下班了，你找别人吧！”方乔想拉住她的手，手却停在半空。“我们聊聊好吗？很重要的事，不会耽误你很久的。”周颖点头：“我们在医院聊。”方乔摇头：“找个更安静的地方。”周颖没有和他坐一辆车。叫了黄包车，跟在他的车后面。
方家茶楼，方乔缓缓开口。两个人沉默了好久。最后还是方乔先开口。“听说，你要和钟诚成亲。彼非良人，他风流浪荡。爱好女色，随性神秘。不值得托付终身。”周颖喝了一口茶：“这和方先生有关系吗？彼非良人，那你呢？我有选择吗？”其实，她想问如果…方乔掩面：“对不起，我又一次把你逼入了绝境。一切真的和我没关系了吗？我…我在你面前称不上是什么良人。我觉得你还有选择。你可以…”周颖皱了眉，方乔不再说话。周颖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你觉得我们能复合？怎么可能？我永远不会爱上一个保护不了我的退缩的人。再去法国？你觉得我回得去吗？你知道在法国你离开这些天我过得有多艰难吗？比我们勤工俭学都难。我怎么就没有死在别人的枪口之下？我不能死，死了什么都没有了。”周颖把自己想说的话都说了，最后一句话他要去查证。到底是谁？要把她致于死地。周颖知道方乔有苦衷。她想过复合，但是又怕再一次不被选择。方乔这次又无言了。
方乔开口：“我觉得不一定得是钟诚。”周颖扶着额头：“不好意思，情绪太激动了。”“不一定是钟诚？难道方先生要给我觅良人？你可真闲。我想想是哪家公子？万大帅的儿子万霖？他只是一个混世魔王。你觉得我今天嫁过去，明天能好好的活着出来吗？沈家公子？他们家自身难保，我们家生意艰难。嫁一个无底洞我怎么活得下去？其他的人，更不用说…”方乔又一次哑口无言。她这么通透，谁都可以看清。
周颖又说：“我的婚姻，不一定是我的婚姻。可以说，大部分豪门子弟的婚姻都不是自己的婚姻。哪两家联姻不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关系？钟家是制药世家。于我的专业知识有利。钟家公子相貌堂堂，俊美非凡。他有自己建立的远帆药业公司。比起这一点，胜过大多数人。钟诚我嫁定了。”方乔想说：你想清楚了吗？好像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石头用肩膀顶了顶坐在角落里的钟诚小声说：“少爷听到了吗？周小姐说非你不嫁。虽然不是因为爱情，但是嫁过来了就有爱情了。少爷不要伤心。”钟诚让他安静，少说话。
方乔知道她心意己决，站起来打算送她。身子又倒了下去，这一次没有晕倒。只是有点站不稳。“坐下别动，你的伤很严重。”周颖在他过来之时一看到他就知道了。她用刀划开他的衣服，里面触目惊心。伤口太深了，没有及时处理。而且泡了海水。周颖给他换了药，又经过进一步处理。应该能好得快一点。石头说：“周小姐在给方少爷疗伤。方少爷的伤为什么这么重？”钟诚好像猜到了什么。
“谢谢你。”“每个没有丧失良知的中国人都会这么做。我只是会点专业知识而已。大部分接受过新思想的人都想做点什么改变这个世界。有信仰，才有未来。”方乔大惊，如果自己不是害怕她遇到危险就抛弃她的话。周颖或许是个好战友。抛弃战友，不会有前途。
他们四个人出了茶楼，朝不同的方向走去。小酒馆里，周颖迷迷糊糊地趴在桌子上。地面上，十几个空酒瓶散落各处。钟诚心烦意乱，也来到此处借酒消愁。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狼狈的周颖。在所有人的眼中，她就像一个春日的太阳，温和又温暖。太阳也会为了失去明月而黯淡无光。钟诚脱下西服，把它盖在周颖的身上。一个姑娘，晚上在酒馆喝得不醒人事，留在这里不好。“对不起，冒犯了。”他背起周颖前往玛丽亚医院，不要酒精中毒了。周颖靠在他的背上，失声痛哭。她不知道在被子里哭过多少回了。“爹，其实…我不想嫁给钟诚…”钟诚叹了一口气，学着周老爷的声音和她说话。“为什么？”周颖抽泣。“听说，他曾经是帮派里的人。他打我怎么办？”钟诚义正言辞地说：“谁敢欺负我的颖儿，我毙了他。”周颖不说话，之后一遍又一遍喊着方乔的名字。“方乔…以后你一定要幸福。一定要实现自己的理想。”钟诚在想：多好的人啊。如果她能看到我的真心就好了。他在病房门口的走廊上守了周颖一夜。
钟诚和石头说：“今天看到的听到的不要与人说。”石头说：“我什么也没有看到听到。”“好的。”回到家后周玮和周颖说：“妹妹，你不开心。之前有二弟哄你开心，可是他溺水身亡了。都怪没用。大哥没有当到一个大官，你就不用这么难了。”“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