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在河边居住

　　但我不能完整地讲述一条河的故事

　　水的语言太破碎了

　　既不能捡拾，也不能拼凑

　　我只能在干旱来临的季节里

　　喝一口水，把自己的故事吞进肚子里

　　·

　　2

　　住在此岸的人和住在彼岸的人

　　日日彼此张望，日日互相思念

　　但谁也不愿意为一座未完工的桥

　　去搬运一块沉重的石头

　　就连那条来回摆渡的船，也不知道

　　要把哪一个岸边的渡口，作为停泊的归宿

　　此岸的人在招手，彼岸的人也在招手

　　让荡漾的水，为了传递一条准确的信息

　　而昼夜不息地奔流

　　·

　　3

　　我点燃了一把火

　　想让一条河与我的愿望起燃烧起来

　　直到水面上飘满了落叶

　　我点燃的火也未能如愿以偿

　　水是冰冷的，被困在河道里的水

　　拒绝了来自岸上的饱满热情

　　·

　　4

　　或许，一朵浪花吟诵的诗篇过于抽象

　　要从水底捞起一块鹅卵石

　　才能让握在手中的文章具体一些

　　用踏步而行的经验不可能征服一条河流

　　要有足够的耐心

　　与一丛枯草一起，慢慢地漂向大海

　　·

　　5

　　河流里有一盘丽日，河流里有一轮明月

　　河流里有梳妆的女子，河流里有洗濯的男人

　　水里的颜色和情感一直都变幻不定

　　站在岸边的一声呼唤

　　怎能让滔滔水流停下脚步

　　一代又一代的人都妄想抽刀断水

　　只见水流锈蚀了一把又一把不自量力的刀

　　却没有一把刀能夺走水的魂魄

　　·

　　6

　　沉入水底的并非全是冤魂

　　也有名垂千古的英雄选择了水的世界

　　来证明自己的身躯坦坦荡荡

　　可累积了千年的骸骨，也填不平水的蜿蜒曲折

　　时至今日，喋喋不休的人还在争论

　　毕竟东流去的水

　　有没有悄悄地向西而流

　　·

　　7

　　一条船出现在水中

　　是河两岸热情汹涌的一件大事

　　停靠在此岸，会让彼岸揣测船上的笛声为谁而鸣

　　停靠在彼岸，会让此岸猜想船上的帆影为谁而张

　　船是要顺流而下的，船是要逆流而上的

　　当船终于离去之时

　　此岸与彼岸的惆怅，堆满了原本空空的船舱

　　·

　　8

　　我是居住在此岸的一个人

　　但当对面炊烟升起

　　我又成了徘徊在彼岸的一个人

　　我不能把一条河随心所欲地带走

　　我想顺着流水，不停地往前走

　　看一看在河流的尽头

　　此岸与彼岸，是否因为近在咫尺

　　而毫无距离地尽情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