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店的位置在一个城中村内，隔壁是一所中学。

　　青石相接的石板路，泛黄掉漆的白面墙，大大的红色拆字醒目又刺眼。

　　郑梓妍带着顾一在巷子里七拐八绕，最终停留在一扇破旧的木门前。

　　“小欣早餐店，超好吃的一家店。”

　　顾一抬头，那是一块满是裂缝的木质招牌，招牌上的字体已经掉漆了，难以辨认。

　　尽管不怎么相信，但看着郑梓妍强烈的目光，顾一将信将疑地走了进去。

　　门后，没有什么别有洞天，也没有什么顾客，不过只是一间不到十平米的小店。两三张陈旧的木桌，一个用参差不齐的旧木板隔开的厨房。

　　木板上贴满了泛黄掉色的画纸，有青砖石瓦的小巷，有古风古色的小院，有幸福的一家三口。

　　厨房内是一个满头白发的佝偻妇人，杵着昏暗的灯光揉面。胸前系着一件老旧到拉丝的围裙，围裙上斑斑点点，满是粉尘，唯一能够清晰可见的就只有上面那只歪歪扭扭的小猫图案。

　　妇人似是察觉到有人进来，侧过头看了过来。

　　看到是郑梓妍的那一刻，妇人的眸光亮了亮，笑容慈祥，欣喜地朝着郑梓妍招招手。

　　郑梓妍快步走到妇人的身边，也不嫌脏，伸手抱住妇人的胳膊，不断地在妇人的肩膀上蹭来蹭去，像是一个和妈妈撒娇的小女孩。

　　顾一看着郑梓妍对着妇人比划完什么后，妇人就朝着自己看了过来，眼神中透露着慈爱和满意。

　　顾一拘谨地点点头，心中有种像是在面见丈母娘的怪诞感觉。

　　郑梓妍拉着顾一坐下，兴奋地向着他介绍妇人的手艺，语气中满是骄傲。

　　看着郑梓妍的模样，如同像是在炫耀自己妈妈的小姑娘，顾一心底对妇人的好奇感更甚。

　　很快，妇人端着新鲜出炉的小笼包，来到桌前。

　　顾一这才看清妇人的面容，蜡黄干枯的脸上满是皱纹，眼眶凹陷，双目无神，即使是笑容慈祥，也依旧能让人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暮气和死气，犹如风中残烛。

　　看着郑梓妍和妇人之间的无声交流，顾一的心底有些莫名的难受。

　　似乎是看出顾一的心情的低压，郑梓妍在妇人离开后将早餐店的故事娓娓道来。

　　佝偻的妇人本名叫陈红，郑梓妍叫她陈妈，是一位聋哑人。原本有着一个爱她的丈夫和一个可爱的女儿，一家三口共同经营着这家小店，日子虽然有些拮据，但也算是幸福美满。

　　可惜天意弄人，在女儿十四岁那年，因为画画的天赋被美院选上，而家里大部分的费用都用来为陈妈支付药费，剩下的钱根本支撑不了美院高昂的学费。

　　也就是这时候，女儿遇到一家声称愿意资助他们家的机构，为了母亲的医药费和自己的梦想，女儿相信了，独自前往。可对方却是个人贩子，等到陈妈和丈夫赶到时，早已人去楼空，再也没有见过女儿了。

　　这件事后，陈妈一直以为是自己的责任才害的女儿被拐，陷入深深的自责中，变得有些疯疯癫癫，经常认错人。

　　之后的两年里，为了寻找女儿，陈妈一家变卖了所有家产，房子，车子，而陈妈的丈夫，一边寻找女儿一边照顾陈妈，最终也因为过劳而死亡。只留下了陈妈一个人和这家小店。

　　从那以后，陈妈就整日枯坐在小店里，以泪洗面，等待女儿回家。

　　直到七年前，郑梓妍的突然到来，被陈妈错认成自己的女儿。

　　“那天我第一次看到陈妈，她坐在店里，端端正正，因哭泣到凹陷的眼眶内没有一丝生机，就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纸人，轻轻一碰就会消散。

　　她一看到我，就将我紧紧抱在怀里，泪流满面，也是从那天开始，我就开始叫她陈妈。

　　而这家店的名字也是以陈妈女儿的名字命名的。

　　工作后，我也试着帮助陈妈找过她女儿，但一直杳无音信。”

　　郑梓妍低着头，眼眶内积满了泪水，声音有些沙哑。

　　顾一从未见过这样的郑梓妍，没有以往丝毫的洒脱乐观，无助可怜悲伤。

　　这一刻，郑梓妍那颗真真切切的滚烫的心连同那个悲伤的故事狠狠地砍在顾一的心田上。

　　顾一将自己厚重的大手覆在郑梓妍纤细的小手上，紧紧握住。

　　“以后我会陪你，帮陈妈一起找小欣的。”

　　郑梓妍紧紧回扣住顾一的手掌。他的手心很温暖，这份温度沿着手臂一直传达到郑梓妍的心底，让她再也不想放开。

　　两人牵着手，沉默地吃完早餐。

　　郑梓妍的情绪已经不再那么低沉，眼眶里积蓄的泪水也不见了，又恢复成往日里热烈大胆的模样，只是眼角还残留一点红晕。

　　“怎么样，陈妈的手艺好吧。”

　　顾一伸出一个大拇指，有些搞怪地称赞道。

　　“顶好顶好的，就比我这五星级大厨还要好一丢丢。”

　　郑梓妍翻了个好看的白眼，眉目之间尽是风情流转，让人挪不开眼。

　　看着呆立在原地的顾一，郑梓妍得意地嬉笑一声，准备去和陈妈告辞。

　　却突然被顾一抓住手臂，回过头就对上顾一那双深情真挚的眼睛，感受着顾一越来越近的气息，郑梓妍不由得心跳加速，闭上了双眼，诱人的红唇微翘。

　　却听到顾一陡然出声道。

　　“可不可以教我一句手语。”

　　郑梓妍的猛地睁开双眼，面色有些黑，盯着顾一，眼神怀疑地往往下瞟了瞟，语气有些不满道。

　　“要学什么？”

　　顾一被郑梓妍看的有些心虚，撇开眼道。

　　“就‘很好吃，我很喜欢’这句。”

　　......

　　出了早餐店。

　　两人的手不知何时又牵在一起了。

　　“刚刚，陈妈跟你说了什么。”顾一好奇地问道。

　　郑梓妍眼底的狡黠一闪而过，像是想起什么，凑在顾一的耳边，吐气如兰。

　　“陈妈说，顾一这个女婿长得帅，人又好，让我紧紧抓牢，千万不要辜负了。”

　　顾一的耳尖泛红，暗暗移开身子，眼神飘忽不定，默默扯开话题，不敢应答。

　　“我们接下去去哪？”

　　郑梓妍撇撇嘴，小声嘟囔了一句“胆小鬼”。

　　旋即，也不管顾一有没有听清，拉着顾一的手就走了起来。

　　“我们去压马路吧。”

　　方向却是向着旁边的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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