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失挚爱挚友的古尔特,目光呆滞,悲痛欲绝。而不知何时,原本是艳阳当空照,此刻却是风吹雨乱飘。
双拳绽开的皮肉粘满了地上的泥土,伤口处,雨水与鲜血早已相溶,冲散了伤口处的污泥,焱湖的湖面上被狂风吹起了无数波澜。
再看那鱼怪的尸身,污血早已被雨水冲尽,腹部创口处的肉在雨水的冲洗下,竟变的如水晶一般的透明,兀自倚在湖边的一块巨石之上,被水浪拍打的直晃。
忽然,几条“银线”划过天空,“轰”的一声,一记“炸”雷响彻天地,古尔特的耳朵被震的直鸣。
风吹的更紧了,雨下的更大了,湖边的丛林中,树叶被风吹的相互拍打,发出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雨淋地面,尽是一阵阵哗啦嘀嗒,且滴甲之声不绝于耳。
古尔特抬头仰面,俊朗的外表朝向朦胧的天,任凭雨水冲洗他的脸,他的双眼被雨水拍打的睁不开,嘴唇紧闭,不时的还用双手抹了抹自己的脸,顺便将那长发从发际线赶到了后脑勺与后背处。
“啧啧啧,你们新泽的勇士就这么喜欢雨水浴吗?大哭大叫有什么用啊!连一个女子都保护不了,喂,想知道紫萱公主的下落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古尔特身后“冒”了出来。
“谁!”
听到“紫萱公主”这四个字,古尔特就像是踩了弹床一样,迅速的蹦起身来。
古尔特循声望去,一个头戴斗笠,身着新泽部武士盔甲,背负一柄未出鞘长剑,孔武有力的年轻男子正倚在一棵树旁,低着头冷冷的说道。
“你的身影,你的声音竟如此熟悉,你,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穿着新泽部落的战甲?”古尔特惊诧的问道。
年轻男子只是低头冷笑,古尔特也只能看到他的下巴。
年轻男子低着头,双臂交叉抱于胸前,他的脸被那顶大斗笠遮住了一大半。
“呵呵呵,护卫将军真是健忘啊,这才两天没见,怎么了,这么快就不认得了吗?哦,对了,你叫古什么来着?”
年轻男子抬了抬头,顷刻间俊美的五官,如玉般白的面庞,一派文人气质却又兼有武士气息的外表都暴露出来了,男子用手扶了扶斗笠,以一种略带嘲讽的语气说道。
“是你!你想怎么样?”古尔特惊讶的说道。
现如今古尔特也总算知道了为什么从明顿城出发时,总是感觉有人在跟踪自己,原来是瀚海部王子梭罗带着一些人换了新泽部战甲混在了队伍当中。
“哼,怎么样?你别怕,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我只是想告诉你,紫萱公主只是受了点轻伤,暂时昏了过去。”
“太好了,那,那她人呢?”
古尔特转悲为喜,恨不得立马见到紫萱。
“先别急啊,话还没说完呢!真是护卫你不行,着急第一名啊,本王子此行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保护紫萱公主,真不知道紫萱公主是怎么想的,居然会找你这个废物来保护她!”
瀚海部王子梭罗在明顿城中心堡时便对紫萱公主一见倾心,见紫萱执意跟随古尔特来到焱湖湖畔,加之焱湖的危险他也是知道的,放心不下的他,当下便带着人混在了新泽队伍中一路随行了。
在中心堡时梭罗也知道了紫萱公主的内心所属,也看到了古尔特那醋意满满的眼神,不过他的宗旨就是:他看上的女孩,不论任何艰难险阻也要得到。
“闭嘴!你是存心找茬的是吧!我不管你对紫萱公主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请你立刻把她交给我,否则,老子认识你,手中的剑可不认识你!”
古尔特怒目圆睁,指着梭罗,言语中充满了战意,为了紫萱公主他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自己的命。
“呦,动武是吧?正合我意,让你见识见识本王子的厉害!”
此刻风雨之势渐小,天空中残存的乌云背后,一个淡黄色大如盖的圆形轮廓依稀可见,不一会儿,几缕斜阳残光慢慢的穿云而出,照在了众人的脸上。
梭罗拔出了背在身后的钢剑,掀了斗笠丢在一旁,摆好了战斗姿势。
古尔特也不甘示弱,早已把长剑握在手中,怒目圆睁,死盯着梭罗,似乎在找寻出击的机会。
“叮,叮,当,当......。”
树叶上的雨水,滴落在梭罗的剑上,发出一阵阵声响,斜阳一缕照得利剑顿生寒光。
“呯,呯!”
古尔特找准时机率先出击,二人的利剑交叉碰挡,梭罗未曾慌乱,只见他单手持剑,御击有方,手中的钢剑好似游龙出海一般,进退自如,剑锋所指、剑刃所斩之处皆有剑气洒出。
古尔特在以往的战斗或比武中,一向习惯双手握着他那长剑一通猛砍,此次也不例外,但剑气倒是没有,喘息声却慢慢加重。
见梭罗冲着自己连发了数道剑气,古尔特一个侧向翻滚急忙躲开,那剑气不偏不倚,正好击中古尔特身后身受重伤的新泽士兵。
那士兵中了剑气,顷刻间鲜血迸溅,身体四分五裂,手脚头身分离,惨不忍睹。
躲过一击的古尔特见此惨象,憎恨未平且惊骇之余的他,也不免对梭罗心生佩服,心想“此人与自己同样的年纪,武功居然如此高强,好厉害!看来今日一战,想占他一丝便宜都是相当困难了!”
“看招!”
梭罗不留给古尔特任何喘息的机会,当下手中的剑一甩,又一道剑气破刃出。
“啾!”
“轰!”
古尔特又一躲,身后的一颗参天大树中了剑气,轰的一声响,那大树就被拦腰截断了。
“哼,你要是个男人,你就别躲!”
梭罗用蔑视的眼神看着狼狈不堪的古尔特,心中忽起杀意。
古尔特听到梭罗这样说,哪里能忍,双足蹬地,如弹丸般飞了起来。
在空中,他双手握剑背在身后,双臂蓄力,以待给予梭罗一记重击。
由于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梭罗一时间也无法发出剑气,便横向握剑防御,不料却不敌古尔特的长剑重击,剑身弯曲变形,落到了地上,人也闪在了一旁。
“砰!”
一声闷响,古尔特的长剑砍在了梭罗身后的大石块上,那石块中剑后立刻化作无数碎石四散崩开,而古尔特的长剑也变的剑锋残缺,剑身歪斜了。
“额,没想到你还留有这一手,吃我一拳!”
梭罗没了利剑在手,便挥拳打向身旁的古尔特。
古尔特一个横挡防御,一记侧踢当即还了回去。
梭罗一个空中一字马躲闪,一个旋风踢正要踢到古尔特的头部,却又被古尔特双臂护头挡了回去。
二人打的难解难分,互扯衣领,怒目相对,皆欲置对方于死地。
眼见日落山头天欲黑,心挂紫萱安危的梭罗对古尔特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若不是我着急照看紫萱,今日你必殒命于此!滚开!”
说罢,便“砰”的一声,奋力一拳打在了古尔特胸口,古尔特猝不及防,应声退了十几步,倒在了地上。
倒地的古尔特口吐鲜血,看着梭罗双足一蹬,飞起身来,接连几个空中跳跃便消失不见了。
此刻古尔特心中明白,自己的功力不及梭罗,而紫萱公主也一定是被他找了个地方安顿了下来,目前应该是安全的,心中再有不甘也只得作罢。
古尔特缓缓起身,看着不远处几个轻伤士兵相互搀扶着朝着自己走来。
“你们把这些重伤的兵士都带回新泽吧,我要带着索鲁老将军回到明顿城!”古尔特捂着胸口,朝着近前的士兵说道。
“可,将军,您受了伤,万一途中有什么危险......?”
没等兵士说完,古尔特做了个禁声手势。
“走吧,回去告诉首领,我一定会救回紫萱公主!让首领安心等待消息便是,并告诉他,我古尔特愿以性命担保!”
古尔特交待了兵士后,便用马匹驮着索鲁老将的尸身回到了明顿城,眼见寻粮任务已无法完成,古尔特心中是说不出的难受,当他回来时已是两天后的中午。
在古尔特他们去焱湖湖畔的这些日子,明顿城主塞尔特整天待在城头,时而来回踱步,时而登高眺望,满心期待着他的运粮车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中。
而今,见只有古尔特与索鲁一人一尸回来,塞尔特当下心知不妙,急忙令军士打开城门,并引着古尔特到了中心堡前厅。
“索鲁老将军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有没有找到粮食啊,还有我那批强兵重器呢?哪去了?”重利忘义的塞尔特看着早已虚弱不堪的古尔特,先前又见其孤身一人回城,不免额头暴起了青筋,捏了捏胡须,一时怒气难平。
见索鲁老将军身死,塞尔特也只是悲伤了一会,他最关心的还是他那一年的城粮,他可不做赔本的买卖。
想到这塞尔特悲情难以自抑,强忍泪水的他由于悲愤过度,突然丧失理智的抓着古尔特的领口大声吼叫。
“说!粮食呢!我的粮食呢,兵器我也提供了,还给你们配了一位优秀将领,结果配备的人力物力全都折腾没了,到头来确是个无功而返的结果,我不管什么猫怪鱼怪,我只要我的粮食!”
古尔特在回归明顿城的途中,由于丧失了挚友,且自责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好紫萱,更恨梭罗横刀夺爱,气恼的他已两日水米未进。
“城主大人,休得懊恼责怪,当初中心堡内也只有我新泽部愿意助你,你不感恩安慰反而以怨报德,是何道理!我新泽部此次寻粮,遭遇了焱湖鱼怪,那鱼怪索鲁老将军未曾和你言明,是怕你惧怕而不肯出力,现我新泽部助你出兵,反倒落了个队伍损失惨重,公主下落不明的下场!索鲁老将军为了救我也不幸战死,这些事发生的都很突然,且寻粮结果不利,并非我等所愿,我岂容你在这里胡乱责怪!”古尔特鼓着剩余的气力,据理力争着说道。
“哈哈哈...”
一声坏笑声从塞尔特身后传来。
“城主大人,别再和他磨嘴皮子了,也许那粮早已被他们找到后偷运回新泽部落了吧?这可是一年的城粮啊!眼下他的公主在哪里?剩余的士兵又在哪里啊?是不是已经回到新泽部落了啊?”
只见塞尔特身后,一个穿着灰熊皮裘,虽是中年却满脸褶皱,生得一副奸邪面孔,目光深邃,手执一黑色兽纹仗的人,望着虚弱的古尔特笑着对塞尔特说道。
“哦,原来是暗夜之国的昂塞那首领啊,您是如何得知城粮已被新泽部转运了回去?”
塞尔特猫着腰,一副市侩的嘴脸笑着问道。
“带上来!”
昂塞那一声令下,暗夜之国的随从士兵们押着一些身着新泽部落战甲的士兵以及大量满载粮食的粮车走上前来。
“城主大人,你自己看看吧,我是没有出兵助你寻粮,那是因为我早就知道新泽部寻粮的动机不纯,故而早已派人暗中助你,使了欲擒故纵,也好捉贼拿赃!那前队粮车都快到了新泽部边界了,还好我派人在途中及时的截住了他们,否则一旦进入新泽部境内,就再也追不回来了。”
原来明顿城运粮队被焱湖鱼怪袭击之后,留在遇袭地的粮车在鱼怪消失后,便被早知会出事的昂塞那派去的跟踪小队连车带粮,偷偷的运回了暗夜之国,本想借此狠敲一笔老吝啬塞尔特,此次见新泽部主动借兵寻粮,便趁势留着粮车以供栽赃陷害,重启战端。
那明顿城的粮车,辆辆都有明顿城城旗—红边蓝底金钟旗的印刻,那雕工之精细,再加上每辆车都有明顿城历代城将将名印刻,并不是那么轻易能仿造的。
而那些个新泽士兵也是被昂塞那所派的一路跟踪的细作们,在他们回新泽部的途中截住的。
那些士兵眼见古尔特孤身一人且身体虚弱的伏在地上,且还未完成他所交待的任务,便被抓到了明顿城,一时间竟无颜言语,只得将他们一身的冤屈通过无助的眼神传达给古尔特。
塞尔特激动的跑向了粮车,仔细的检查了一下那些有印刻的部位,确认了是明顿城的运粮车,当即毫不犹豫的命人将古尔特押赴城牢等候处置。
“好你个老贼,我们好意助你寻粮,你却听信昂塞那老贼的谎言,忠奸不辨,忘恩负义,你不得好死!”见塞尔特令人羁押自己,古尔特怒火中烧,奋力一振,大声责问着塞尔特。
“哼,你也配和我讲恩义!”塞尔特瞥了古尔特一眼,把手一挥,便令人押走了古尔特。
“老贼......!”
古尔特的叫骂声随着他本人的离去变得越来越小,中心堡的前厅很快又恢复了宁静。
“哈哈,此番多谢昂塞那首领的真心相助,此大恩我当终生铭记在心。”塞尔特高兴的眼泪都快流了出来,见粮食被如数寻回,心里顿时美滋滋的,毕竟自己的钱到头来还是没白花。
“来啊,把这几个新泽部盗贼全都砍了!”
塞尔特指着那些士兵,下了处以极刑的命令,任凭那些士兵们拼命的大喊着冤枉,他愣是充耳不闻。
“好,杀的好,城主大人,你看到了吧,新泽部是多么的贪婪啊,和平契约的签订,不见屠安亲自来,却派了个什么公主来代替他,原来背地里是谋划着干这种勾当,就算是部落遭了灾荒,也不能抢他人之粮,你说,这算不算违背了和平契约的宗旨?”
昂塞那眯着眼睛,用手拍了拍塞尔,装着义愤填膺的样子说着。恰好其他四位首领也都听闻了此事,来到中心堡前厅,替塞尔特鸣不平。
“抢夺其他部落的钱粮,当然是违反契约了!”塞尔特以肯定的语气回答道。
“好!诸位,你们也都看到了,新泽部先是没有诚意签和平契约,而签订和约后又率先违反了约定,我们该怎么办?”昂塞那站在其他四位首领面前用他那兽纹杖杵着地面强硬的说道。
“联而击之......!”
见众人异口同声的说出这四个字,昂塞那心中乐开了花。
暗夜之国与新泽部落相邻,在未订立和平契约之前,两部族互有攻伐,且又有世仇,最不希望签订和平契约的人就是昂塞那。
昂塞那一心想灭了新泽部落,但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且因其他部落皆欲签订和约,让伊鲁特大陆重回和平。又为了避免暗夜之国成为众矢之的,只好来到明顿城签约。
眼下见自己的阴谋已得逞,而且还联合了其他部落共同对付新泽部落,昂塞那那阴险的笑容再一次挂在了脸上。
其他四个部落也是想利用此次机会瓜分新泽部落领土,故而加入了昂塞那的阴谋之中,只不过彼此心照不宣罢了。
此时在牢房中的古尔特已是又累又饿的昏了过去,他不知道等待他的即将是一场酷刑,针对新泽部落的一场新的部落大战也已在悄悄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