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尼，是我错了，事到如今已经不会乞求你的原谅，只是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与全世界为敌也无所谓，就算你被全世界憎恨，爸爸也是站在你这边的！”

　　“所以，说好了，一定要回来啊……”

　　硬质化的晶体已经覆盖在头颅上，可胸口传来的痛楚却是无比真切。

　　阿尼缓缓低下头，看着穿过自己肺部的刀尖。

　　在小腿被砍断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动了一下身体，否则这一下刺穿的就是心脏了。

　　巨人之力的拥有者生命力要比普通人顽强，但并不是不死之身。

　　心脏，大脑，这些关键部位一旦受到致命伤害导致当场去世，那巨人之力也没办法起死回生。

　　预兆。

　　这是一个预兆。

　　我的死期还没有到！

　　狂喜还未消退，阿尼的眼中突然充满了恐惧。

　　原本横着的刀尖居然刃口朝上竖了起来开始用力。

　　他这是要一直向上把脑袋也切成两半？！

　　“不，不可以！你不可以这样的啊！”

　　阿尼一边加快硬质化的速度，一边伸出双手握住胸前探出的刀尖发出不甘的吼声：

　　“啊——！”

　　“哧——”

　　即使双手已经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硬质化，但依旧无法抵挡扫过的刀刃。

　　手指被尽数切断，刀刃破开血肉向上劈去。

　　胸骨寸寸断裂，阿尼的眼中充满了绝望。

　　可情况突变，随着她的双手脱离连接巨人的血肉，女巨人站立的庞大身躯失去控制倒了下去。

　　刀刃出现了一瞬间的消力，阿尼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用尽全身力气进行硬质化。

　　“当！”

　　刀刃在即将切割到脖子的时候被硬质化的晶体及时阻挡，就在阿尼松了口气的时候。

　　“咔！”

　　熔铸成刀刃的超硬质钢崩碎飞到眼前，阿尼提起的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吐出。

　　“咔！”

　　碎裂声并未停止，硬质化晶体与刀刃接触的地方出现了一丝裂痕。

　　“都说了，阿尼，贝尔托特，当时首席真的是用刀刃击碎了我的硬质化铠甲！”

　　阿尼的瞳孔剧烈颤抖起来：

　　“莱纳说的……居然是真的？！”

　　她很确信，如果不是刚才女巨人倒下的时候让刀刃与晶体的距离拉近，导致对方没有多余的空隙用力，此刻她的硬质化已经被击碎了。

　　刀刃已经碎裂，无论是用另一把刀还是更换刀片都需要时间。

　　天赐良机！

　　阿尼硬质化的速度并不慢，是对方的刀太快了。

　　正因如此，她趁着这个间歇将硬质化晶体覆盖在自己的整个上半身，包括留在体内还未来得及拔出的刀片。

　　“嚓！”

　　女巨人的后颈肉被掀开，被包裹在晶体里的阿尼无法动弹，她只能听见后方传来一声巨响。

　　“嘣！”

　　刀片再次迸裂，晶体也传出了碎裂的声音。

　　声音很细微，但传进阿尼的耳中就如同一声惊雷。

　　首席站在她的后面在干什么？

　　阿尼看不见但能听见，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音传出，这个声音伴随了她三年，再熟悉不过。

　　是换刀片的声音。

　　这硬质化的晶体原本是阿尼制造出来保护自己的，如今却成为困住她的牢笼。

　　“小心！”

　　韩吉突然喊道，随后阿尼看见一片阴影笼罩了自己。

　　“呼——”

　　一只巨手拍在晶体上，随着一阵天旋地转，阿尼发现自己被一只巨人拍飞了出去。

　　三只巨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靠了过来，其中两只大吼一声扑向晶体。

　　另外一只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样子，对着地上女巨人的残躯啃咬着。

　　最前面的巨人率先抓住晶体往嘴里塞去，随着一阵脆响，巨人的满口牙齿崩裂成碎渣。

　　但它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仍旧奋力用牙龈摩擦晶体，透明的硬质化水晶被染成一片血红。

　　另外一只巨人过来抢晶体，阿尼就这样被抛来抛去。

　　终于，其中一只巨人不知道是开了窍还是凑巧，生生地把这块水晶给吞了下去。

　　从巨人的食道缓慢地下沉至胃袋，阿尼的内心反而变得平静。

　　与刚才的那只人形恶魔相比，眼前的巨人都显得眉清目秀起来。

　　“咕咚！”

　　水晶落入胃液，阿尼注意到这只巨人的胃里已经提前来了不少人。

　　“卟”

　　一具死不瞑目的残缺尸体贴到水晶的正面，阿尼虽然动不了，但她的眼睛开始慢慢睁大：

　　“不……”

　　这具尸体属于一名新兵，与阿尼同属104期训练兵团。

　　在水晶的保护下，阿尼免受胃液的侵蚀，没有生命危险。

　　但也正是有水晶的保护，她连侧开脸不去与同期的尸体对视都做不到。

　　她闭上眼睛，尸体的脸却愈加清晰。

　　“为什么？”

　　她仿佛听见尸体在说话。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她仿佛听见这里的所有尸体都在对她说话。

　　“不，我不是……我也不想变成这样的……”

　　阿尼睁开眼，泪水盈满眼眶，微微渗透进皮肤与晶体之间的缝隙。

　　突然，巨人的胃液一阵翻涌，又随着一阵强烈的震动趋于平静。

　　“唰——”

　　巨人的肚子被剖开，阿尼的水晶伴随胃液流到地上。

　　重见天日，但阿尼反而没有多么高兴。

　　阴云密布，狂风大作，眼前之人的斗篷猎猎作响，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来。

　　那对神秘华丽的金色眼眸此刻对阿尼来说仿佛来自地狱的讯号。

　　“乓！”

　　刀片再次和晶体同时碎裂，殷红的晶体顺着裂缝渗透进来一些，将水晶表面染成了艳丽的粉红色。

　　死亡的气息逼近，阿尼的泪水夺眶而出。

　　见到这一幕，对方停止了攻击，俯下腰贴近水晶。

　　精致的面容充满了让人感到不寒而栗的冷静，缓缓开口：

　　“你为什么在哭，我看起来是一个很坏的人吗？如果我才是恶人的话……”

　　水晶被踢的滚了小半圈，阿尼的视线落到满地的尸体上。

　　“那你做的这些又算什么？”

　　阿尼没法出声，只能在心里大喊：

　　“我只是想……”

　　“你只是想回家，对吗？”

　　李明一捡起地上的信号弹，挑出几枚后朝着天上发射干净。

　　随后他默不作声地拾起周围牺牲者的自由之翼徽章，一松手全都洒在了阿尼的水晶上。

　　徽章已经被血液浸染得无比黏腻，贴在水晶上缓慢滑落的时候留下来一道道殷红的痕迹。

　　“那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