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错。”

　　李沐云小酌一口，细细品味。

　　“大人若是喜欢，送您一坛在路上喝？”

　　朱开拘谨的站在桌旁，谄媚的小声询问道。

　　“快去！”

　　掌柜站在更远处，但依稀能听到谈话声。

　　“好。”

　　小马脚步迅捷。

　　酒楼的诸多食客皆是眼观鼻鼻观心，只敢将目光放在眼前的菜肴之上。

　　那匆匆一瞥。

　　看到了朱老板难得一见的谄媚姿态。

　　“上一个让他如此对待的，好像是京都下来巡视的二品官员吧？”

　　一位食客看到酒楼门口的场景，内心暗暗思量，却也不敢多看，自顾自的喝着自己手中的五年陈酿：“朱扒皮这次连坐下都不敢，看来那年轻人的能量不小。”

　　“十年的明日醉，啧啧....”

　　听闻此话。

　　李沐云眼眸亮了几分，装作不好意思的说道：“这酒可难得一见，你舍得送我？”

　　您那令牌还在桌上放着呢。

　　我还敢撒谎不成？

　　朱开擦了额头上的汗珠，小心翼翼的回道：“大人看得上，那是小人的福分。”

　　“那就却之不恭了。”

　　李沐云仰头一倒，将酒壶中的酒水尽数吸尽，酒足饭跑后缓缓起身：“那鱼做的不错，你懂我意思么？”

　　鱼？

　　卖鱼的？

　　朱开心思一转，立刻领悟韵味：“大人放心，小人谨记。”

　　“挺懂事。”

　　李沐云点头。

　　陈墨那番话，让他明白月光楼存在的意义并不是仅有杀人。

　　如果你遭受了不公，如果你遭受了欺压，失去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

　　愤怒吗？

　　气愤吗？

　　想报仇吗？

　　那么。

　　你只管舍去一切顾忌，成为一个为自己而活的人。

　　让世人知道。

　　匹夫一怒，也能血溅五步。

　　“大人，您的酒。”

　　朱开接过掌柜递来的葫芦，恭恭敬敬的将酒放在桌上。

　　“好。”

　　李沐云将酒葫芦挂在腰间，施施然的悄然离去。

　　“呼....”

　　“终于走了。”

　　朱开低着头，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作为名镇一方的大财主，背靠京都大官的大老板，他是最能认识到鉴查院的可怕之处。

　　靠山？

　　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待宰的羔羊。

　　若是他们想，随时都能搜取一大堆罪证，将自己流放到荒无人烟的地方。

　　“月光楼，鉴查院。”

　　“今日虚惊一场，得去勾栏听听曲。”

　　朱开还未缓过神来，就听到一大群矫健的脚步声由远至近。

　　为何是矫健？

　　因为他们有的翻窗而入，有的掀开酒楼的屋顶跳下，有的从二楼包厢内急速奔来，有的从柜台的角落突然冒出。

　　更有甚者。

　　不远处的酒桌上，一人原地转了几圈，就换上了一身刺眼的服装。

　　“鉴查院！”

　　朱开张着嘴巴，万千的话语被堵在喉管。

　　锵锵锵。

　　兵刃出鞘。

　　转瞬间。

　　朱开的脖颈，寒光凛冽。

　　一声哭泣惊天地泣鬼神：“大人！朱某知罪啊！！！”

　　“带回去。”

　　领头的挥手，朱开犹如死狗般被拖走，拥挤的酒楼瞬间空旷许多。

　　“老大，我们还要跟吗？”

　　下属询问。

　　“不跟。”

　　领头看了一眼桌上的提司腰牌，回忆起李沐云在酒楼的一举一动，最后下了决定：“飞鸽传书给总部，如实汇报。”

　　“是！”

　　鉴查院的人尽数撤离。

　　独留下领头之人立于门前，嗅着那残存下来的酒香，内心疑惑：“他是拥有提司腰牌的人，为何总部要我们全程盯梢？”

　　“盯着一个医师，有何意义？”

　　“他究竟是谁？”

　　李沐云暗影的身份。

　　即使在鉴查院也只有几人知晓，更别提北齐的锦衣卫，这也是他能用医师的身份，不断在两国之间来回隐藏踪迹的原因之一。

　　“不跟了？”

　　李沐云骑着马走在山林间，提着酒葫芦时不时喝上一小口，神情轻松悠然自得：“要不要改道去儋州，去看看这个世界的主角？”

　　算了吧。

　　没意义。

　　宗师之路就在眼前，不能让外物所吸引。

　　鸟兽虫蚁。

　　万物生灵。

　　每个人都是世界的‘主角’。

　　“驾！！！”

　　策马奔腾。

　　数日后。

　　鉴查院。

　　陈萍萍看着面前的提司腰牌，阴鸷的眼神闪烁着寒芒：“你想做什么？”

　　北齐之行。

　　是什么改变了你的想法？

　　沈重那厮难道又出了某个肮脏的阴谋？

　　不行！

　　我得先和林若甫通通气。

　　…

　　咕噜噜…

　　啧。

　　“爽！”

　　李沐云大马金刀的走进茶滩，端起桌上的茶壶就往嘴里灌。

　　随意丢下几枚铜钱。

　　“慢走。”

　　茶小二只能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他不一样…

　　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来壶茶水！”

　　还未等他仔细思考，就被外界的声音打断：“来咧！客官喝些什么？”

　　月明星稀。

　　一道黑影矗立于京都城之上。

　　回春坊。

　　歌姬扭动着妙曼的身躯，一颦一笑间流露出浓烈的媚意。

　　“好！哈哈哈！”

　　玉面小生挥动着手中的纸扇，浓烈的艳香直扑口鼻之间。

　　气血在躁动。

　　瞳孔里满是尘世间的烟火。

　　歌姬扭着屁股，媚眼如丝的靠近：“这大金主，我越梅儿吃定了。”

　　“骚蹄子。”

　　“平日里没见她这么主动。”

　　“这人长的俊俏，又有才华，哪个女人不爱呢？”

　　其他歌姬见状，皆是不动声色的靠近玉面小生。

　　“今日，韩某便学那话本，提枪七进七….”

　　玉面小生大手一揽，狂笑间豪放不羁的气势，惹得歌姬们纷纷羞红了脸。

　　“嘭。”

　　“嘭嘭。”

　　颇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

　　“嗯！”

　　玉面小生欲念散去，眼神瞬间清明：“都让开，小爷今夜有事，明日再来。”

　　“郎君慢走。”

　　“郎君可要记挂妹妹。”

　　歌姬们也是审时度势，伺候着他穿上了衣裳。

　　这般场景，发生在京都任何地方，所有人都朝着一处神秘之地潜行。

　　....

　　“桀桀，韩老魔，你也来了。”

　　沙哑的嗓音骤然响起，若是北齐月光楼的刺客在此，定会恭恭敬敬的上前礼拜。

　　弥灵生。

　　北齐月光楼唯二的金丝黑袍刺客。

　　除了沈天时之外，麾下数百刺客皆以他为首。

　　听到这许久不曾听到的怪叫，带着面具的玉面书生偏过头，朝着黑暗之处不屑的说着：“弥老怪，还没死呢？”

　　“哼！”

　　弥灵生头一歪，黑袍下探出一只骨瘦如柴的手臂，惨白的发丝随风舞动，恍若疯魔。

　　“来得好！”

　　玉面书生猖狂大笑，眼里却是凝重万分。

　　爪扇相交。

　　荡起浑厚的真气波动。

　　“他们怎么打起来了？”

　　新晋金丝黑袍悄咪咪的走到另一人身边。

　　“习惯就好。”

　　那人闭着眼，极其淡然。

　　“额？”

　　新来的满是疑问。

　　玉面书生雪白如玉的铁扇飞舞，直砍而下，发出凌厉的呼啸声：“这次定要打服你！”

　　“桀桀！！”

　　弥灵生怪笑，再度探出龙爪疾攻，狠狠压向对方的胸口，没有丝毫留情：“老夫驰骋江湖的时候，你还在喝奶呢！”

　　两人招招精准，动作纯熟，招式连贯。

　　每一次攻击都能让地面发出震颤，将空气撕裂引而发出轰鸣的声响。

　　“不愧是老牌的江湖传说。”

　　战斗之势，令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惊叹，尤其是新晋的那位刺客：“两人围攻我，一炷香内我必死。”

　　“断百川！”

　　玉面书生以铁扇为剑，猛地贯向弥灵生的心脏。

　　“暗爪！”

　　弥灵生心一横，爪子准确无误地抓向他的喉咙。

　　生死的一瞬间，双方陷入类似子弹时间的视野，只能听到他们呼吸的声音和紧张的心跳声。

　　“既分胜负....”

　　打到如此地步，闭着眼的那人忍不住睁开了双眸，新来的更是转过头不敢看之后的惨状。

　　突然。

　　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两者之间。

　　玉面书生看着那人的侧脸，在黑红纹路的面具浮于眼眸的刹那，满眼肃杀之气的眼神瞬息清澈：“大人？”

　　“暗影大人！”

　　弥灵生癫狂的眸子同样失去了色彩。

　　“停手！”

　　“赶紧停手！”

　　两人动作一顿，真气扭转间，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势大力沉，裹挟着锋锐的铁扇，能碎石穿金的一招依然直刺而出，开石裂碑的一爪，直奔两者间那道身影的喉咙。

　　“不用如此。”

　　李沐云叹息着。

　　左手以迅而不及掩耳之势握住那‘剑锋’，轻轻往后一拨，然后微微朝后扭身，右手贴着弥灵生如柴的手踝做弧形转动。

　　转瞬。

　　力道就被消弭。

　　“多谢大人！”

　　两人一前一后朝李沐云一拜。

　　“这就是暗影大人么！”

　　新来的刺客满眼狂热：“轻描淡写的就将他们分离开来。”

　　感受到旁人逐渐兴奋。

　　沉着冷静的闭目刺客轻哼一声：“你远远不够格。”

　　“嘿嘿！”

　　新来的刺客挠挠头，毫不在意的小声说道：“我自是知道，我就是为了他才来的。”

　　慕名而来？

　　又是一个脑子有问题的。

　　闭目刺客不在言语，而是仔细打量着那道人影，心中不断将那瞬间拆解分析：“不是力道不见了，而是那蕴含他们全力一击，对他造不成任何伤害。”

　　“他更强了！”

　　“强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