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魂任由中年老板在地上嚎啕大哭,肆意的宣泄自己压抑已久的情绪,并没有催促,或许这也是韦魂残留不多的一丝人情味吧!
深深吸了口烟,倚靠在墙上,闭上眼的瞬间,十年前的记忆犹如江水决堤般,充斥整个脑海,那种无助,那种撕心裂肺的零碎片段与画面纷纷浮现!
十岁年前那个小男孩曾这样崩溃大哭过,那种无助、痛苦,与眼前这个男人何其相似,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师父,我身上好疼啊!”
小男孩在地上不停的蜷曲翻滚,想要把背后燃烧的火焰给扑灭,可是任凭他再如何使劲扑腾,背部的火焰却也没有丝毫减弱的征兆!
师父你流了好多血,呜呜~师父你快跑!别管我了,师父,快跑啊,带着我,你是走不掉的!”
小男孩大哭,痛苦的惨叫声撕破了夜晚里的宁静,毕竟他也才是一个刚满十二岁的小孩子呀!
“师父,我虽是鬼道一脉传人,但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身上还未曾沾染半条人命,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的,他们自诩名门正派,基本的脸面还是要留的,他们想镇杀的人是师父你呀,你快跑~”
小男孩看着自己师父不为所动,也知道时间紧迫,最终把心一横,念起了鬼道一脉的禁术‘无生引煞决’
顾名思义,无生便指再无来生,再无轮回,指断碎自己的命魂,以三魂碎七魄,在玄学术法里来说,这相当于魂飞魄散,通俗点来说,也可以理解为自杀式,但与自杀却也有不同的地方,就是在破碎三魂七魄时,魂飞魄散之际的一瞬间引阴煞入体,就是所谓的引煞了,以其重的怨气凝结成煞,身体会七窍崩血,瞬间暴毙,生机全无,死后身躯快速僵化,尸体外表与我们平时所知的僵尸无异。
自古僵尸都是游离于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中,但又与我们平常熟知的僵尸有所不同,寻常的僵尸是以躯壳为主体,无魂无魄。
但是引煞入体成功后,破碎的三魂七魄伴随着阴煞之气涌进尸身,会逐渐扩散到四肢百骸,重新重组天地人三魂,不过人魂已灭,三魂重组的时候自然就不会再有人魂了,便只有天地二魂的部分残魂,融魂之后,就会转化为一具自我意识的僵尸,从此再无人性可言,思维里只有嗜血与杀戮!
“师父,您老说我我喜欢偷懒,不学无术,其实您每句话我都记在心里,在您面前,我喜欢调皮捣蛋,老是喜欢惹师父您生气,那是因为魂真的好喜欢依赖师父,感觉只要有师父在,不管遇到什么问题,那都不算问题,嘻嘻!师父,魂不想长大,魂还想一直待在师父您的羽翼庇护之下,不过眼前这种情况……应该是没有机会了吧……嘻嘻~”
“我们鬼道一脉术法我熟记于心,未曾敢有丝毫懈怠,每次看着师父您下山办事的时候,我会反复苦练您所传授的鬼道术法,就盼望着有一天可以帮到师父,能让师父舒舒服服在家歇着,让魂替师下山!”
“都说养育之恩大于天,可是师父您知道吗?您…才是我的天呀!如果连您这片天都塌了,那我也必然不会苟活于世了,我是从您从小看着长大的,师父,您是知道我的性格的……”
话落,小男孩移开了与自己师父对视的目光,毅然决然扭过头!
随即小男孩那充满苦涩且稚嫩的童声在黑夜响起,由弱转强,逐字念诵
“人道渺渺,鬼道莽莽,人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引三魂,碎七魄,断往生,消因果,何神不服,何鬼敢当,鬼脉第十一代传人韦魂,特此敕令四方鬼王,八方鬼帝,尽请聆听,吾歃血为誓,以吾血肉为食,血祭四方鬼王,以吾魂魄为引,供奉八方鬼帝……”
“驭鬼道——无生引煞诀!”
“敕令,魂起~”
小男孩抓起地上尖锐的石头,划破自己胸膛,狠狠的扯下胸口上的一小块血肉,双手托起,刹那间四周阴风四起,凛凛作响,浓郁到极致的阴气从小男孩趴着的地底喷薄而出,浓郁的程度竟然盖过了身上燃烧的火焰!
身上燃烧的火焰被这股浓郁阴气包裹住的一瞬间,原本明幌幌的火焰刹那间黯然失色,由之前的火红色逐渐转化为幽绿色,仿佛就像一团鬼火!
幽绿色的鬼火映照着小男孩因为剧烈疼痛而导致扭曲的面庞,有种莫名的凄凉感!
“师父,跑~还发个鸡毛呆呀,时间来不及了……”
小男孩如同发疯般冲着自己师父咆哮,紧紧抓住小男孩的双手突然间僵愣住了,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思绪刹那间被拉回了十二年前,十二年前自己为了躲避仇人追杀,一路逃亡,半夜路过一乱葬岗时,却若隐若现听到有婴儿的啼哭声,由于常年在生死边缘徘徊,显得格外谨慎,寻着哭声找去,看到一座坟头旁边有一个篮子,篮子里有块红色布包裹着某种物体,靠近仔细一看,红色的襁褓里包裹着一个婴儿,也就是哭声的来源,自己只是冷漠的看了一眼,便下定决心不打算多管闲事。
正当准备转身走开的时候,婴儿哇哇的啼哭声再次进耳朵里,原本冰封沉寂已久的心仿佛被某种东西触动了一下,不自觉的转过了身,婴儿哇哇大哭,粉嘟嘟,肉乎乎的四肢裸漏在襁褓外之,此时正是寒冬腊月,一年四季里最冷的季节,如果自己就这么转身离开,可以避免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也能猜到自己直接离开的话,这婴儿绝对活不过今晚!
每天挣扎在死人堆的自己,早已淡漠了所谓的情感,为何会莫名动摇了呢,好奇怪的感觉,从未有过的新奇感,很奇妙,但直觉告诉自己这个想法很危险!
也只是犹豫了片刻,还是转身离开了!
“嗷呜”~
漆黑的夜里传来了狼群的嚎叫声,荒凉的深山里,一切显得那么突兀,也显得那么正常。一双双幽绿色的圆点由远而近,渐渐的形成了包围之势,自己倒是丝毫不在乎,区区一群畜生,何曾放在眼里,迈着沉稳的脚步继续朝山下走去。
伴随着自己身上散发出来若有若无的气血与常年累积的杀意,野兽天生警觉性灵感敏,自动选择绕过了自己!
伴随着狼群的嚎叫声,还掺杂有婴儿的啼哭声,看着狼群朝婴儿所在地围拢,心里深处的某个地方又再次被触动了一次,说实话,真的很讨厌这样的感觉,屹立在原地,久久不动。
看着这个对它们有所威胁的人类呆立不动,狼群似乎寻到了机会,开始慢慢的越靠越近,朝着眼前地上哇哇大哭的婴儿发起了最后进攻,蓄势待发,猛的高高一跃朝下俯冲,朦胧的月光照耀下,一头头狰狞的狼脸带着嗜血与残暴。
“哎~”
一声轻微的叹息缓缓从腹腔吐了出来:“直觉告诉我,如果我救下你,我接下来将会更危险,但冥冥之中又有另一种感觉,如果对你不管不顾,我往后的道心必然会受损,真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呢,罢了,罢了,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小家伙,遇到你,我真倒霉!”
两百米,一百米,五十米,二十米……狼群正朝襁褓里的婴儿扑下时,不远处一股气劲荡然四溢散开,“砰”的一声,空气中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响声,是空气被挤压到极致所产生的音爆声,一道人影如同鬼魅一般,在深山里疾驰腾挪,留下道道残影。
狰狞可怖的狼头距离襁褓里的婴儿不到10公分距离时,腥臭的唾液已经滴到了婴儿的脸上,正准备享受鲜嫩的血肉盛宴时,头颅竟然直接爆开了!
“砰砰砰~”的声音不绝于耳,一只,两只,三只,十只……伴随着脑浆沫的血雾在空中肆意飘洒,剩下的狼群受到如此惊吓,纷纷朝后退!
原本哇哇大哭的婴儿看到自己再次站在他面前时,竟然没有丝毫害怕的情绪,而是瞬间止住了哭声,向自己举起了肉嘟嘟的一双小手,一对清澈且泪汪汪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稚嫩如银铃般“咯咯”的笑声仿佛能融化这腊月的积雪。
相互对视,自己也情不自禁跟着笑了,久违的笑容,差点都忘记自己有多久没笑过了!
“我们的相遇,也许是的命运使然,你本该是早夭的,却在巧合的相遇中存活下来,真是大难不死呢,冥冥之中竟然回魂转命,回魂,回魂……怪哉怪哉……”
“你生于山林,山林为木,木克土,韦字可含你五行,那以后就叫你这个小家伙韦魂吧,毕竟回魂不太也好听呢!”
原本丝毫不相干的俩个人,现在却踏上了同一条行程,她们的命运从此刻起,注定了绑在一起。
额……还有一条被绳子拴住的母狼,似乎是刚產过幼崽,行走时,从差点拖到地上的乳房看得出来,奶水应该十分充足,这是自己给这小屁孩准备的口粮。
往事的点点滴滴,如同白驹过隙般,一晃而过,曾经那个自己从乱葬岗抱回家的婴儿,再到那个穿着自己随意缝补的开裆裤在院子里上下乱蹿,老是被打屁股哇哇大哭的小屁孩,那个不愿意去上学,去村里偷村长养殖的小鸡崽,被自己打得屁股开花,那个去村里偷看刘寡妇洗澡,又被自己暴揍一顿的小屁孩,那个喜欢整天偷懒,每天嚷嚷着着“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术法明天再学啦……”的小男孩,现在竟然敢对自己大吼大叫了!
一股温热的液体在眼眶里打转!
“把你那不值钱的眼泪收起来,跟你说了多少遍?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你师父我还没死呢!你师父我就算再不济,也还轮不到你这小兔崽子来保护!”
话罢,一声大喝:“化道法!”
狠狠一掌拍在小男孩身上,更为浓郁磅礴的阴气快速驱散掉小男孩刚才施展禁术所引来的煞气。
感受到那只血淋淋的手逐渐松开了自己,小男孩哭了,哭得稀里哗啦,嚎啕大哭,各种情感,难以言喻!
哭自己师父不听自己的话,不跑,哭自己的无能弱小,连累师父。
“三派掌教今日均临我鬼道一脉,真是令小派蓬荜生辉啊,小徒未曾伤过半分人命,未曾沾染罪孽,望各位道友高抬贵手,给小徒一条生路,可否!”
小男孩艰难的双手撑地,挣扎着起身,孤零且孱弱的身体,仿佛此时再来一阵风,或许都能把他再次吹倒下!
“师父,跑啊……别……管……”
小孩男彻底陷入了昏睡!
东南方,夜空雷霆闪烁,这是龙虎山天师的雷霆正法。
悠扬的道家之音弥漫!
“道友,鬼道一脉渊远流长,如果要追根溯源,你我皆为同门,可你不该逆天改命,这实属不该,贫道本不该管这凡俗中事,恐有伤天和呀!”
“所言不虚,但事已如此,人命已成浮屠,我何以再从头,道友说笑了,哈哈~”
此时,南北方星空,赤金色符咒亮腾空亮起。
“道友,我茅山一派以降妖伏魔为己任,你未成魔,也未成妖,但你煞气浓郁,恐你会祸乱苍生,贫道无奈只能替天行道!”
“哈哈哈~这就是你们茅山牛鼻子老道比不上龙虎山的地方,人家要打要杀之前,都会冠冕堂皇地说一些让人拒绝不了的理由,你们倒好,一上来代表正义,就喊打喊杀,老匹夫,哈哈~”
西北方,一把巨大的桃木剑虚影在空中浮现,是正一教,:“哈哈,道友真是有趣,但你的命数确实不该存于世间呐,恐会产生变数的,遵循三界五行的循环运行,我们道门中人责无旁贷,实属无奈,还请道友见谅!”
不知过了多久,小男孩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忍着身上剧烈的疼痛观望四周,早已无一人踪影,三教不见了,自己的师父……也不见了!
直到一阵声音把韦魂从回忆里拉了出来:“大师,我想好了,我想要我的女儿活下去!”
“不后悔?”
“不后悔!”
“好!明早会有人来接你,你们放心跟他走,他会负责你女儿往后的一切事务!”
中年男人咬牙点了点头:“都听您的。”
“不为自己做点什么?”
中年男人起初不明白韦魂话语里的意思,不过看着韦魂那戏谑的眼神,也是稍转瞬间,就明白了!
于是跑进厨房拿了一把50多公分的砍骨刀!
冲着楼上自己老婆大喊:“老婆,看好孩子,在家等我!”
却被韦魂给拉住了,只见韦魂嘻嘻一笑:“多粗鲁啊,光杀人那多没意思,对吧,就算你把他杀了,你心里的怨气也是难以去掉的,相信我,我有很好的办法,我教你啊!”
韦魂贴近在中年男人耳边,附耳说了一些话,随后中年男人不由打了个哆嗦,一脸害怕与不可思议的看着韦魂,呆立不动!
韦魂笑着拍了拍中年男人的肩膀
“嘻嘻……去吧,时间不多了呢!抓紧哦!”
中年男人最还是终迈着艰难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往外走去,临出门前看了一眼这个笑嘻嘻的年轻人,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