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在鸣笛声中,雷顿700型号汽车飞速驶过,往申海以西驶去。
“到你了,你还没说为什么要查龙江洋行呢?”
冯寿略一迟疑,但还是说道:“他们在私贩福寿膏,我想查出来背后的源头。”
“为什么?你又不是申海官府。”
“反正不是为了行侠仗义。”
“呵,你怎么查出来他们在私贩福寿膏的?这连缇骑都不知道。”
“与你无关,不过既然我帮你查狐仙买子案,你也帮我查查福寿膏吧。”
薛大小姐翻了个白眼:“好吧,反正也是缇骑的分内之事,不过你得保证他们真在贩卖福寿膏。”
“当然,我保证……哦,对了,这个给你。”
冯寿从口袋中掏出黑色粉末。
“昨天在龙江洋行仓库里面拿的,不像鸦片酊,也不像炸药,你可以拿去看看。”
薛玉接过粉末,拿在手上仔细探查:“上面好像有微弱法力,我回去让司里的兄弟们看一下。”
汽车拐了个弯,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流民窟。
一下车,冯寿就皱起眉头,虽然原主前半生过的凄惨,但冯寿从没见过眼前如此破烂的地方。
层层叠叠的木棚堆叠而起,上面以茅草为顶,环境潮湿。得了瘟病而死的尸体盖上白布随意放在路边,腐臭的气味充斥鼻腔。几个赤身裸体的孩童跑过,身上溅满了黑色污泥。几个女人衣衫褴褛胆怯地望过来,男人则聚在一堆吸食福寿膏。
肮脏,狭窄,腐烂,了无生气。
这就是冯寿对这个地方的印象。
“我从来都不知道申海有这样的地方。”
“这些人都是逃难过来的难民,去岁江南大旱,三十万人饿死,流离失所者不计其数,这些人就是逃难而来的难民,至少有几万人之多。”
“申海道台不允许他们进入城内,只许他们在城外盘桓,但还是有不少人偷偷进城做工。”
薛玉解释道,随后带着冯寿来到一处草棚前,草棚前坐着一个上身赤裸,面容惫懒的男人,正斜靠在竹木躺椅上大口大口地吞咽着福寿膏。
薛玉皱眉,厌恶地问道:“许大罗,周春花呢?”
叫许大罗的男人从嗓子眼挤出几声意义不明的叫声,眼睛迷蒙着看了几眼来人。
薛玉气急,大声喊道:“许大罗!你老婆呢!”
声音太大,吵到了男人,他吐出一口烟雾,不耐烦的指了指屋子。
冯寿皱眉看着许大罗吐出的烟雾,感觉浑身不适,就像是桌上放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虽然知道不会伤害自己,但就是感觉非常难受。
两人走进屋里,屋内陈设非常简单,一张床,两把椅子,破损的墙壁上贴着一张画像,端坐在正中的红袍巨人慈眉善目地注视着两人。
“是城隍,自从神道新议后,已经很久没见到有人信这东西了。”
薛玉明显有些怀念,冯寿本想问问为什么没人信城隍了,但这时屋内突然传来响动。
“薛作家?你来……我的儿子找到了?”
说话的女人穿着满是补丁的粗烂衣服,头发花白,眼中闪着希冀的光。
“没……没有,我来是想问问你,孩子失踪三天前,是谁带他去龙江洋行的义赈会的?”
女人眼中的光熄灭了,她闷闷的回答道:“是龙江洋行的伙计,他们挨家挨户的敲门叫人去义赈,我家男人抽福寿膏起不了身,就让我幺儿去了,他们给每个去的孩子发了好多米糖,我家幺儿那天好开心,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么开心,我们以前给他吃的最好的就是白面馍。”
女人先是小声抽泣,接着嚎啕大哭,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哀嚎道:“我的幺儿啊,你去哪了呦,我没日没夜给人做工缝补,官府刮一层,青堂帮刮一层,剩下的钱全抢了去买福寿膏,连给我幺儿添件新衣都不能。”
女人哭嚎着爬到墙上的城隍画像下,“城隍老爷啊,你睁开眼看看我们这些可怜人吧,穷人活不下去了啊!”
女人不住哭嚎,以头抢地,冯寿停止打量屋子,淡漠地瞧了哭嚎的女人一眼。转头对薛玉说道:“我们走吧,我大概知道这里出了什么事了。”
薛玉一怔,随后点头道:“好。”
两人来到门外,冯寿将手伸出,说道:“屋子里的灵已经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告诉我了,你来看一下。”
说罢,冯寿手上荧光亮起,周围空间浮现许多散发微光的墨绿色小珠,这些是充斥于此方天地的残灵,冯寿从学会【御魂术】的第一天就感觉到了它们。
薛玉瞧着这一手,眼前不由得一亮,脱口道:“好精妙的御灵之术。”
光点汇聚在一起,逐渐组成了一幅画面,两人凝神看去。
午夜寂静,孩童熟睡在床上,窗外突然探进来一颗头颅,尖鼻长耳,竟然真是一只硕大的狐狸;只是这只狐狸皮毛灰中夹黑,眼睛还瞎了一只左眼。
狐狸拿嘴叼起孩子,跃出窗外,转瞬间消失在了夜色里。
薛玉看着狐狸,满脸的不可置信,脱口而出道:“是它?怎么可能?”
“你认识那只狐狸?”
“应该是狐鬼婆,曾经为祸淮北的大妖,最喜吞吃孩童内脏,只是……”薛玉皱眉,“这只妖物两年前已经被我缇骑捉到处决了啊?”
“这里面一定有大问题,我们走吧,我要回去好好查查卷宗。对了……”
薛玉转头对冯寿说道:“你今日帮了我大忙,我也告诉你一条关于鸦片烟的线索吧,根据我缇骑密报,最近申海出了个新的福寿膏行商,他的福寿膏纯度极高,远胜西洋舶来品;现在想想,应该只有龙江洋行有这个实力提炼纯度如此之高的鸦片酊,你去查探则必有收获。”
“根据线报,最新一批的货就在明日会运进城里,终点不知道,但有一个地方是他们的必经之路。”
“云家街,车队里面还有江湖上有名的悍匪‘刀头鬼’杨松押送,小心行事。”
“好,我明白了,走吧。”
屋内,周春花的哀嚎祈祷声还在继续,屋外的男人恍若未闻,一口大烟抽的不亦乐乎,缭绕的烟雾让冯寿身上如针扎一般。
冯寿走过去,劈手夺下烟杆摔的粉碎。
男人迷蒙了一会才突然反应过来手上的家伙没了,这才看见眼前的冯寿,张嘴怒骂道:“你个驴日的混账,知道惹到谁了吗?”
冯寿也不废话,一拳打过去,男人几乎要倒飞出去。
薛玉斜眼看着,也不说话。
男人捂着留血的嘴开始叫嚣。
“你他娘的……啊!”
“我结拜兄弟是青堂帮的马爷……啊!别打了!”
“你再动我试试?啊!”
“啊!好汉饶命,我服了我服了!别打了!”
冯寿重拳之下,男人惨叫连连,见到男人满脸是血的求饶不止,冯寿这才停下,冷冷地看着眼前蜷缩的男人。
“你滚去给你婆娘扶上床,好好照顾她,再替她把家务活都给我做了,马上!”
男人吓的一激灵,赶忙跑过去把地上磕头磕的神志不清的周春花扶到床上,然后开始颤颤巍巍的清扫地面。
“何必呢?你一走他就会故态复萌,难不成你还能一直在这看着?”
“不如此。”
冯寿看着墙上慈眉善目的城隍像深深呼吸:“难出我心头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