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娘娘呆住了，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后来…”解羽继续说道，“我验证了她的说法，也看明白了自己的身份。我连这小子都不如，根本就不是工具，而是个实验品！蛊门年年招收适龄幼儿，你以为他们在干什么？那些消失的孩子真的是回家去了吗？”
听着解羽的话，我把一切线索串联起来，心中不寒而栗。
按解羽的说法，蛊门一直在暗中炼制蛊童，只是不得其法。因此，每年他们都会以教授的名义收集些有天分的孩子，然后再挑选那些社会关系简单的孩子去练蛊。而这些孩子，多半挨不住几天就会丧命。
对外，和对这些孩子的说法，蛊门一向都是含糊其辞，干脆说是成为蛊师的必经之路。所以，解羽才会被骗了这么多年。
从这个角度想，解羽也的确天资卓越…
“她主动陪我回来，”解羽掩面而泣，“就是怕我的身体中毒太深有个闪失，我也强压心头恐惧、愤恨，只求能离开蛊门…可那些长老师父又怎么肯放过我这么好的实验品？于是他们干脆撕破了脸、把话挑明，告诉我就是要拿我练蛊！”
“他们抓走了她…”我忍不住说道，“然后要挟你。”
蛇娘娘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蛊门里那个…水晶人偶…”
“要挟…”解羽仿佛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如果只是这样，那我一定会就范，可是他们不该…不该拿她当另一种邪术的实验品，把她制成了冰蛊，也就是水晶人偶。”
冰蛊…
我想起解羽曾对我说过的，冰蛊就是在活人的身体里种下好像冰花一样的菌子，然后提供环境让菌子任意生长，直到把宿主全部覆盖。这样的目的，同样是以人为蛊，和炼尸同理。只是，这法子阴损缺德，而且极不稳定，一般很难成功。
蛊门竟然用这么阴毒的法子去对付一个年轻女子…怪不得后来解羽反叛的时候蛊门如此震惊，他们根本就没有想过，一向低眉顺眼、隐忍恭顺的解羽，怎么可能做出屠杀师门的举动…而且，还是为了一个认识不久的女人。
“我记得，”蛇娘娘的声音微微颤抖，“那是蛊门里近五十年来唯一一个水晶人偶。从前，我一直都以为那是吓唬小孩的蛊术…他们说，蛊门里的蛊女要是做了不检点的事情，就会被制成冰蛊。”
“你现在，还替他们说话吗？”
蛇娘娘沉默不语，一时之间气氛十分凝重。
“蛊门的蛊心早就弄丢了，”我轻声说，“所以他们就想着染指禁术。”
“或许…”解羽扭头看着我，神情平淡，“我对不住的人还有一个你…”
“我本来就不应该活下来，”我低着头，提不起一点精神，“是你把我带到这个世界，说到底，我这条命是你的。”
“正是，”解羽笑了，直勾勾地盯着我，“如今，就把你的命还给我吧。”
“不行！”蛇娘娘大喊一声，“绝不能让解羽成魔！”
我重重叹了口气，扭头看着白衣白纱的蛇娘娘：“你根本就不是蛇娘娘吧…”
解羽盯着我看了半晌，突然仰天大笑：“聪明…不愧是我调教出来的蛊童！”
“你…你们…”蛇娘娘倒退几步，“你们怎么看出来的…”
“我和她认识了那么多年，怎么会认不出旁人假扮，倒是你…”解羽饶有兴趣的看着我，“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不久之前，蛇娘娘提醒过我…”我回想着那天的场景，“想必她已经离世了。”
那假扮蛇娘娘的女人一把撤掉面纱，倔强的看着解羽。
“我知道我今天来无异于以卵击石，不过就算豁出这条命去，也要为蛇娘娘和花楼的姐妹们报仇！”
“你…”
我看着她的并不年轻的面孔，心中忽然一动：“你是花姐。”
“对，没错！”她梗着脖子，“我是花楼的花姐，也是蛊门蛇娘娘的弟子…我从蛊门出来之后，便改名换姓，建了花楼讨生活，连蛇娘娘都不知道！可是，我那坑人害己的师妹找上门来，我不得不躲藏起来，直到最近被师父找到…她告诉我，她干了一件错事…”
我知道，蛇娘娘一定是后悔救了解羽。
解羽这样的人，天赋异禀、心思缜密，如果不发生当年的事，一定会成为一代蛊门宗师、大有作为，甚至会破除蛊门百年来的积弊。
可是…
世事无常。
当年解羽被人练蛊，也只是想逃走而已，直到心爱的女人惨死被做成人偶…可我，却无时无刻不生活在恐惧和怨愤中，想他死又怕他死。
花姐说得对，此时解羽已经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仇怨，而是整个蛊界、整个人间。
我自问，从来没有什么高尚的品格。可是来这世上一遭，见过了、苦过了也痛过了，无时不刻不是被推着走…
这一次，既然我的血和命这么重要，那也不必逃避了。
“你若不死！”花姐指着解羽，歇斯底里的喊道，“就是劫难！”
“劫难…”解羽神情落寞，“我入蛊门，也想过振兴蛊界、精进蛊术，可结果呢，那些长老、师父，那些所谓的正道人士究竟是怎么一副嘴脸？只怕我见得那些都不是最脏、最恶心的。我不是劫难，是破除旧恶的神人…”
“不必多说，”花姐冷冷的看着他，“都出来吧。”
话音未落，楼下立刻传来阵阵脚步声。
我回过头，看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
是圣姑的人…此外，还有陈云中和云子以及另一些身上蛊气汹涌的蛊师。
看来，这一次不光是蛊门要解羽的性命，还有众多其他势力。
解羽，逃得掉吗？
“束手就擒吧，”圣姑开口，“咱们当年也有一段交情，印象里，你也不是大恶之人…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苍生无辜。”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解羽冷冷一笑，“你们这些人，不管是不知内情，还是想浑水摸鱼趁机捞一把，都无所谓…既然来了，就都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