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抬头盯着那些蜂巢似的洞,听了疯子的话,看了看沉默的白马,转头对他说:“成了,幺儿爷是找药的又不是找路的,”说到这儿我忽然脑光一闪,调侃他道,“诶我说疯爷,你不是杏家番子吗?按理说这找出口的活儿应该难不到你呀?”
疯子来了劲头,说老子刚替你们探路抗了个大雷,你有本事把这玩意给老子揭了,看疯爷我火眼金睛三分钟就把路给你寻摸透透儿的。
这家伙脸白得跟纸似的,嘴上功夫一点没虚,我拍开他摸着药纱的爪子,心说你想揭我还不乐意呢,这么稀世罕见的青囊给你用上还不多留一会儿,浪费!
其实这时候我心里已经有了些许的想法,只是身边的文王不说话,白马也没反应,我也就不太敢显得自己个儿,稍稍思忖了一下,犹豫地问他们道:“那个……你们小时候有没有玩过一种,叫做N宫数图的游戏?”
这种数字游戏,最常见的一种就是九宫格,即横纵斜方向格内数字相加结果为同一个数字。
《射雕英雄传》里,黄蓉替瑛姑解题那一章节,其中就有这么一道九宫格题,黄蓉轻易用一道口诀就给破解——“九宫之义,法以灵龟,二四为肩,六八为足,左三右七,戴九履一,五居中央。”这只是最简单的N宫数图,现在但凡小学上个奥数班的学生都能解出更多格的图。
只要掌握了规律就很简单,如果是连续的数字,则最小数填在第一行中间格,依次朝右上方填下一个数字,出格就后移一列至最下方,依次递增,右出格则同样规律移至左侧。只是我的数学向来不咋地,只掌握了奇数×奇数格的填法,至于偶数×偶数格一直都没找到诀窍。
小时候课间我们都爱比谁填的快,你要是给我个99×99的我都能麻溜的一口气搞定,但碰上4×4的就抓瞎,没办法,数学从小到大都想和我同归于尽。
“幺儿爷,我们刚才下来的洞口是哪个?”
白马指了指广场边缘上方的一个洞。
我点点头,然后仰起脖子,大致清点了一下洞口的数量,数了个差不离以后在脑子里构思出一个纵横格,将每个洞口依次标了数字,按照奇数×奇数的填法规律分别将它们对应到每个格子里,标出一幅完整的N宫格数图。
“文王,”我询问他道,“如果按照某种极限分析原理进行极致推导,会不会产生一种‘无’的极限情况?”
他想了想,点点头,“在极限状态下,如果结构内的应力与变形能同时满足极限条件、平衡条件和几何条件的话,那么由此得到的解是完全有可能为极限分析的完全解的。”
文王说的我也没听懂,反正好像就是会的意思吧。
如果这些洞口,刚才掉下来傀儡即里面有机关的是为“无”,那么要使得横纵斜相加为同一个数,假定为“0”,则每行每列就必然会出现大约3到4个安全洞口。
我蹲在地上,用三棱刺在石砖上标记演算,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儿,我还是很坚信数学逻辑的力量的。
如果我们足够幸运,安全洞口的出现位置是有规律的,是为偶,而我们下来的那个洞口对应数字却为奇,这个假设就是错误的,反之则成立——安全洞口在N宫格数图上为奇数。
疯子扒拉着我的脑袋,“我说小朋友,你行不行啊?”
“呵,永远别问一个女生行不行。”我抬头白了他一眼,心里其实也没底儿,这种办法,解数学题可以,但要应付面前我们的境况还是太勉强了点,百分之三十还得靠我们的运气。
运气就运气吧,运气好了就是命好,不好那就成了命运,我这法子要是失败了就拿命运来解嘲背锅得了,我心想着。
按照我刚才设想的,再加上文王所说的极限分析理论的支撑,将这种方法推出来的偶数洞口全部排除,接着我又划拉出来一个排除部分洞口后的新的N宫格图,以我们掉下来的安全洞口作为对照基点,一层层往下筛,排除到安全洞口的极限,那么最后剩下的——
“就是那个——”
我站了起来,指着高阁正上方的一个洞口,长出一口气。
疯子缠着药纱给我比了个牛掰的手势,“啧啧啧没想到啊嘿,你他妈还有点能耐!”
我心说咋也是当过河南考生从地狱模式里杀出来的,脑子还算管用。我甚至都怀疑这俩家伙是不是懒得想,就等着死我的脑细胞。
话不多说,我们再次靠近那高阁,白马撑着台基一跃而上,然后放下绳子,我攀住绳索踩着镂雕木柱爬了上去。这种洞口,朝下爬和往上攀那体能消耗是完全不一样的,再加上这次我们没有绳索辅助,在这种崎岖狭隘的鸡肠拐里徒手攀爬,更是难上加难。
白马身手轻捷,在往上攀的过程中几乎没有碎石掉落,我就不行了,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保证自己不掉下去,胳膊和腿抵在两侧洞道内,一路蹭得石块哗啦啦往下砸,直砸得疯子在下面骂娘。
我也没办法,只能尽力使身体悬空,利用四肢支撑的力量朝上爬,大概过了不到半个小时,我已经是筋疲力尽,好几次差点掉下去,惊出一身身冷汗。
又攀了五六米左右,白马忽然停顿了一下,我一抬头,就看到这鸡肠拐似乎到了尽头,然而白马侧过身子朝左边一闪,整个人就不见了影子,我这才看得清楚,原来是这鸡肠拐,朝左边拐了个弯,不知道通到哪里。
我一停,疯子看不见路,怼在我腿上,轻骂一声揉了揉脑袋。很快白马探出身子,将我拉了上去,然后我们都来到了这条横向鸡肠拐里。
没别的选择,我们没有其他出路,不过好在这横在爬总没有竖着的洞道那么耗体能。只是四面的碎石头不一会儿就吧我手上磨得都是血泡,我只能攥着拳头用手腕接触石面。
这路就跟没有尽头似的,行进过程枯燥冗长,我实在是累得不行,于是就跟疯子搭话,试图转移注意力。
“疯子,你眼睛怎么样?”
他敲开两边的石头,边说道,“好了!老子待会儿出去就把这玩意儿揭了。”
“你就不能让它多发挥发挥点作用吗?无价之宝你就霍霍一个小时就完了?”
他嗤笑一声,“咋?心疼了?”
“废话!出去请我吃饭!”我停下来扭头看了他一眼,“你得感谢我知道吗?”
“嗬嘞,你他妈想吃啥?”疯子不正经地笑起来,边问我道。
我想了想,边继续往前边回答他:“鲍鱼龙虾,牛排烤鸭……”
“操,你他妈能不能有点追求,”他不屑地说,“就这?”我心里一横,心说这可是你说的,于是上下嘴皮一碰——
“还有,荔芋腊鸭煲、葵花大斩肉、葱烧海参、梁溪脆鳝,蟹黄小笼包……”我顿了顿,补充道,“小笼包要镇江香醋。”
疯子在后面大声喊,“还要啥!”
“要梭子蟹炒年糕!要迷迭香烤羊排!酒酿火方,还要茶香烟熏鸭!”
“蟹黄汪豆腐,大烫干丝儿!”
“红烧肉烧芋头!”
“酥油蜂蜜!要XZ灵芝的!他妈的,得劲儿!”
“我还没尝过蒙古的酥油茶呢……”我舔舔嘴,上气不接下气地低声说道,“还要腐乳肉,肉片裹一层清油腐乳拌饭那种!”
我忽然想到我姥姥最拿手的腐乳肉,软烂细腻,一筷子夹得颤颤巍巍,红亮透彻,那叫一个香!
“咕噜……”我的肚子被这种自我催眠似的对答给调动起来,疯子在后面“噗嗤”轻笑一声。
整个黑长的洞道里一时间满是我俩此起彼伏“报菜名”的声音,夹杂着插科打诨,大喘粗气,那叫一个热闹,不知不觉两个多小时就过去了,一低头,手腕连着掌心磨得血次呼啦一片,都疼得没有知觉了。
正当我打算问疯子到底嘛时候请我时,忽然前面的白马身子一松,手撑着洞壁跳了下去,——终于我们走到了横向鸡肠拐的尽头。
我急不可耐地爬了出去,刚一落地,脑袋充血满眼金星,闭上眼睛好半天终于缓过劲来,还没等睁眼呢,疯子就在一旁喊起来——
“靠?嘛情况?咋又回来了?”
我睁开眼,只见疯子扯掉了眼睛上的药纱,那青囊被吸收得差不多了,还剩点残留污物在他眼眶周围,他抹了把脸,瞅着我们面前的景象,我也定睛一看,蒙了——
“这不是,我们来的时候的石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