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的话让我和那老头都是一愣,我心说这老头子姓章,疯子说的那个什么章芋头也姓章,难不成是亲戚?
那个章老头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呛出几口浓痰来,死死盯着我们两个人:“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说着他艰难地站了起来,我这才发现他个头很矮,竟然只到我的腰高,他走过我边上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慢慢走到疯子面前,章老头的肺像个破旧的老风箱,声音沙哑地说道:“我不认识什么章芋头,你们滚吧。”
疯子抬眸看了我一眼,我走上前去,他拉过我的胳膊捋起袖子,一串带着墨影的红色珠链就露了出来。老头只瞧了一眼就朝后倒退了几步,捂住胸口剧烈咳嗽着,显然是受到极大的刺激。
“章芋头是你老爹,怎么连自己爹都不认呢?”疯子冷冷地看着他。老头面色灰白地盯着他,咬着牙一言不发。
疯爷朝我使了个眼色,我先是没懂他意思,接着他“啧”了一声,我这才好像是明白了,抬起手臂走上前两步问他道:“你见过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没,没见过!”他摆着手使身子朝后仰,仿佛我给他看的不是珠链而是一条毒蛇,这让我也很是诧异,转过头去看疯子,疯子轻轻叹了口气,用两只手指从口袋里夹出那张纸条来:“七百九十二万,啧啧,你家老爷子要是,得从棺材里蹦出来,”又补充道,“再瞧瞧你爹当年的手气,嗯?”
一个调子就百转千回直压得老头满头冷汗,他颓废地抬起头,心理防线就这么破了:“你,你到底想干啥?”
我也看向疯子,他淡淡道:“1935年,你爹盗了河南一个藩王墓,对不对?”
“不对!不,咳咳,不对!”老头忽然激动起来,“他们那是护宝!不是盗墓!”
“哦?”疯子歪了歪头,对这个答案不置可否。
老头哀叹一声,慢吞吞地挪到土炕上坐下来,开口喃喃道:“当年我才刚出生,后来被俺爹带到了东北,我,我……”他说不下去了,我忽然觉得我们俩是不是有些残忍,对着一个八十多的病老头,硬逼着他说出心底不愿意揭开的事。
“说,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疯子目光凌厉,让人生寒。
老头咳嗽了好半天,低头不语。疯子将那纸条拍在桌子上,“老子来找你呢,还帮你摆平笔账,这要是换了别人来……”
我低声诚恳地劝了章老头一句,“大爷,他没让你‘坐飞机’已经是做慈善了,真的。”
老头看了我一眼,嘴角微微抽搐,又别过脸不敢看我手上的珠链似的,认命地开口道:“我,我也是听俺爹说的,当年凤凰山渭王陵,里头有可多陪葬宝贝,俺爹是坟烟村嘞,三十年代闹土匪,村里头成立了护卫队,最后实在是打不下去了,俺爹他们……咳咳……就商量着把墓里头的宝贝提前运出去,叫土匪第二天去了找不着……咳咳!他们是在护宝嘞啊!”
“运出来的宝贝呢?”疯子接着问道。
老头摇摇头,“后来土匪打上来,村里交出去一部分,还有的都被村民……咳咳,自己藏起来了,再后来,也就下落不明了……咳咳!”说着他无力地抬手指了指我,“你胳膊上那个,就是当时从那墓里头找出来的……咳咳!”
我讶异地抬手打量了一下胳膊上的珠链,心说这还真是个宝贝!
“除了这些陪葬品,就没再找点别的东西?”
老头想了想,忽然“嗯”了一声,“应该没了……听俺爹说,他们后来是不小心把那墓给点着了火……咳咳……还死了几个人。”
“死了几个人?”我忍不住说道。
疯子闻言抬起头,“死了谁?”
“一个护卫队队长,姓孙,还有一个村里算命先生,好像姓赵还是姓王来着……我是实在记不清了……咳咳!”他咳嗽几声,好像又想起来什么,“当时护卫队里还有一个半大小子,现在应该还活着,你们可以去问他……其他的事情我是真不知道了。”
疯子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似乎终于得到了自己需要的信息,长叹一口气。
老头脸上浮现出一抹悲戚:“要不是为这么个秘密,俺爹也不会带着俺娘背井离乡到这山沟沟里头……咳咳……咳咳!”
经过前几次的遭遇,他的有些神情动作,我也大致能估摸出来是什么意思了,见疯子不说话也没动弹,于是我就接话问老头道:“远走他乡躲在这深山老林里七八十年,要是就为了这么个秘密,难免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你,你什么意思?”老头瞪着泛灰的眼睛,目光里写着孤注一掷,“俺爹那当年是被人逼得没有办法!你懂个啥!”
我点点头,“没有把柄自然不会被逼成这样,该不会,你父亲从那藩王陵墓里拿了什么东西,所以才被人追杀多了这么多年吧?”
疯子就在一边鼓掌咋舌,“啧啧啧,这小嘴叭叭的,孺子可教!”我翻了个白眼,心说都是跟你学的。
“咋样啊老头,咱能痛痛快快说吗?啊?这他妈都半个小时了能不能真诚点?累不累?”疯子敲了敲炕沿。
老头的眼睛很浑浊,意味不明地看了我一眼,说道:“俺爹,俺爹就拿了两对玉镯子,还,还有个金簪子……他死的早,俺爹死了以后我也没再见过那些宝贝……要不然,要不然也不能欠下这么多贷……”
我寻思着借黑贷和倒卖文物,哪个你也落不着好啊。
疯子听完忽地站了起来,将那条子递给老头,老头接过来三两下撕了,接着突然抬头看着我,他个子很低,脸上阴云密布,哑着嗓子对我说:“这东西,你压不住,会死人的。”
“这东西,你压不住,会死人的……”
靠。
说得我身上一个激灵,疯子看我变了脸色,就吹了个口哨走过来搭着我的肩朝外走,边胡扯道:“他妈的吃胖点就压得住了!”
我走了几步停下来,将背包里余下的木生珠掏出来搁在灶台上,“听说这药能治肺病……不过如果是由于脊椎压迫肺部就不灵了。”疯子搭着我走到门口忽然停住脚,转头抬眼看了看章老头,没说话,接着离开了土屋。
坐在车上,疯子似乎心情很好,我还是不放心:“如果这些事情他告诉其他人怎么办?”
“他不会的,”疯子笃定地回答道,“这种赌场上的老狐狸,咱们给尽了他甜头,其他人再来就没这么容易让这家伙开口了。”
“比如沧浪的人?”
他扭头瞧了瞧我,“呦呵?有点脑子嘿!不只狗浪荡,还有别的人。”
“这到底怎么回事?”我心里的好奇疑惑简直膨胀得要爆炸了,疯子直接无视我,只说让我回头自己去问文王。
接着他开着车带我往山上走,按理说我们应该算是完成任务了才对,可这家伙竟然将车开进一条山沟沟里,我看见前方的山沟坡地上有一个坟包,没有墓碑,上面拿石头盖着几张残破的黄纸。
“你这是要干啥?”我下车瞧着疯子从车斗里取出两把铁锹,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果然,这疯贼两三步上前就将那坟包上的土给刨了。
“愣着干嘛?过来帮忙!”他看我跟个木头似的不动,我简直要疯了,这坟应该就是章老头他爹章芋头的坟,为了几个陪葬品一辈子被人追杀,临了连个墓碑都不敢有,现在还他妈被掘坟?!
我站着不动,心说这叫什么事儿,尽管我不迷信鬼神之事,但是这种摆明了对死者不敬的事情我打死也不想干。
疯子把那坟包上的土铲平,嫌弃地白我一眼:“不干就车里候着!”
我转身闷头就钻进车里,透过玻璃瞧着他朝下挖出个土坑,露出来漆黑的棺材一角,看着那破败的棺材角,一阵窒息感涌上来,我别过脸背对着车窗不再去看。
大概一个小时不到,疯子满身黄土地回来了,手里提溜着个黑包,他往车上一坐,将那黑包扔到后座,包里响起清脆的碰撞声。
“现在去哪儿?”我问他。
“小五爷要见你。”疯子调转方向盘,将车开得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