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清人在廊下站了两个小时。
其中有半个小时的时间里,两个人都只是沉默着没说话,我们都需要消化情绪并理出一个头绪。
我没有保留地将上次在内蒙的那个幻境全部告诉了他。
这么做也许很诡异难名,但这是目前最能够使我们两个人安心并坦诚布公的方法和机会。
尽管知道这一切都是虚假的,我们还是费了很大的精力才脱离这种恐怖的精神暗示,并且我们俩在“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个问题上达成了共识,毕竟俩人都挺怂挺惜命的——
“姐,以后你真嫌弃我要弄死我,可别用冷兵器!”清人边说边抱紧双臂,那表情就跟我的三棱刺已经在他眼前晃悠了一样,“疼!”他认真地下了个结论。
“疼你个大红薯!”我寻思你都用刀捅我了我都没说啥呢,“放心吧,你真要是惹了我,嘿嘿嘿……”
清人瞪大眼吞了吞口水。
我故意露出不怀好意地表情,丫的这家伙脸上瞬息万变跟下一秒要被卖身了似的,搞得我瞬间不想搭理他了:“放心吧,你惹到我之前,师父就帮我揍你了!”
“噗……你狠……”
我无所谓地摆摆手,又想起来什么,“哪天我要是惹了你,大侠!留草民一命!”
抱拳!
清人正要点头开口,忽然我就听见有脚步声从门外传来,窸窸窣窣显得很急躁的样子。
我想都没想几乎立即就扯着清人转身躲进门廊角落横堆着的装药材的大麻袋后面。
刚蹲下又觉得有些不对,我可是安小东家,这条件反射咋搞得跟做贼似的?
绝对是跟谁学谁!
身后的清人手腕子上还有伤,莫名其妙被我猛地一薅,现在才觉出疼来,他白着脸轻轻吐了口气,然后压低声音问我:“咋了?”
我也有点崩溃,刚才那他妈就是坑爹的条件反射下意识的反应,我咋解释?我习惯了?做贼心虚?
只好尴尬地回头对他忽悠:“这脚步……来者不善,嗯!”
清人立即警惕地抬眼朝院子里看去。
“咳……”我也只好装模作样闭嘴转过脸去。
外头的人很快就跨进了院子里,我和清人不动声色地朝麻包后面缩了缩。
“爷,不进屋吗?”
我听出来这是黄麻的声音,也看到了他的侧脸,但是和黄麻说话的人站的离门口很近,我这个角度看不到是谁。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不,里头有太行和一更雪的人。”
我头皮一乍,竟然是佛手柑!
也是了,黄麻是沧浪的伙计,他主子那就只能是佛泔水。
佛泔水的站位很巧妙,一边能注意到外面的情况,同时可以留意着楼内的动向,唯独就是我他妈正好瞧不见他的脸!
“爷,我又去那父女的家里翻过了,啥也没!”
“啧……你确定那丫头的举动你都看在眼里了?”
“不会有错,她当时只在一楼转了一圈,二楼是我去的,她连上都没上!”
我闻言瞬间就明白了,这俩王八蛋是在说我去董蓝家找线索的事儿!
清人也知道我去过董方家的事,此时没有说话。
佛手柑接着说:“你确定你上楼的时候她在楼下没有发现什么?”
黄麻应该是摇了摇头,坚定道:“我在上面看着呢,没有。”接着又说:“爷,会不会是咱们想多了?当时咱问她的时候,她没肯定也没否定,也可能是脸皮薄不好意思露怯?咋说也是个丫头!”
这黄麻不愧是沧浪的人,正正经经捧起哏来也是谄媚狗腿得可以,一想到我和这么一个人独处一室还被鲶鱼似的监视着,我就觉得浑身难受。
清人在后头轻声哼道:“傻逼。”
我有些茫然地转头瞧他,他立马戏谑地捏捏自己的脸皮,我顿时反应过来,用口型骂道:“你才脸皮厚!”
清人不置可否。
这时候,黄麻忽然问:“爷,太行那波人怎么办?”
我和清人同时攥紧了麻包袋子,屏住了呼吸。
这句话一出,佛手柑像是更加警惕了似的,俩人往后退了几步,站在了门外。
黄麻和佛手柑说话的声音很小,隔着麻包只能隐隐约约听见嗡嗡的,时不时蹦出几个清晰的字节,尽管模糊,但断断续续地,我还是听见了几段——
“姓扈的……正好……朱砂和太行……”
我倒吸了口冷气。
“回去跟东家说……卷丹……当了格桑的狗还想吃肉……可笑……”
一只攥得青白的拳头死死抵在我旁边的麻包上,我不用看也知道,此时自己和清人的脸色估计差不了多少。
“那不用再查了?万一不是……”
“你管它是不是……往他身上推……”
我忽然觉得燥热,进而遍体生寒。
沧浪和太行有什么纠缠渊源我不知道,可是短短几句话我却听懂了——
佛手柑决定将文王失踪的事推到太行身上,开刀的就是虎皮。
虎皮的队伍碰巧出现在这里成为了他们的理由。
一山容不得二主,这就是最好的理由,他们想利用虎皮来动摇太行药会!
然而……
这时,我却想到了一个更深层次的问题——
一旦沧浪认定是文王出事与虎皮有关,那么接下来太行和各家药会恐怕少不了一场周旋,但是,我不相信佛手柑有这样的胆子胡编乱造,即使他背后是沧浪又怎么样?一旦文王回来了,这一切不就不攻自破了吗?而且我,还有苍术,一更雪的人,都明白事情的真相。
所以,佛手柑敢这样做,那就说明——
我们也许没有机会活着回去……
可是区区一个沧浪怎么敢?
我抑制着内心翻涌的情绪,突然,脑子里一阵电光火石!一个猜测如飞石般直接撞进来——
妈的,沧浪的背后,一定潜藏着更深的势力!
遍体生寒。
到底是什么人?这一切做的目的又是什么?颠覆整个太行药会?还是别的……
恐怕这次在神农架接下来的路会很难走。
我竭力稳定住思绪,没注意到自己已经在微微颤抖了。
不是吓得,而是我意识到,文王和舅爷一定早已经发现了这件事,这次文王仨家伙就这么失踪了,估计也和这股势力有关联!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我得尽快找到文王,疯子和白马三人,起码在危机来临之前和他仨站在一起。
不过目前,还有一件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