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不是怕行头给弄坏了，只是怕自己铠甲和刀剑给人发现，露了馅。

　　“我怎么那么不小心？会把你的东西弄坏！”丫鬟急了。

　　周元通拒不让步，仍旧堆着笑脸：“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姐姐若是喜欢看，等开戏了，保证让你看过瘾。”

　　“且，跟我愿意看似的，小气鬼！”

　　丫鬟噘嘴，瞅了他一眼，气鼓鼓的往外走。

　　“哎，姐姐！”

　　周元通跟出来，顺手带上了门：“麻烦问一下，茅房在哪？”

　　“你想去厕所呀？”丫鬟回头。

　　“人有三急，嘿嘿！”

　　“自个儿琢磨去！”

　　丫鬟撇下这么一句话，扬长而去。

　　衙门府的人怎么都这么大脾气？

　　光从这丫鬟的品行来看，这府里准是一锅老鼠屎，没一个好东西。

　　“我且跟着她，万一给她杀回来，偷看到了我的刀剑，再把我一锅端喽！”

　　丫鬟出离了花园，径直往北去，采一朵花，撅一根草，却全给揉成了沫。

　　散落一地。

　　她估计正为刚才的事生气呢，一点都没察觉到身后的周元通。

　　“诶，你干什么的？”

　　丫鬟没发现他，却给巡查的官兵给拦下了。

　　周元通眼角攫住丫鬟的背影，不慌不忙道：“今儿晚唱戏，我是戏班子里的杂役，扎戏台子来了！”

　　“不是在花园唱嘛，你到这儿来干嘛？”官兵露出狐疑之色。

　　“呵呵，走的匆忙，绳子没带够，正要跟那位姐姐去取呢！”

　　说时，指了指快要消失的丫鬟。

　　“快去快回，可别到处乱窜，不然的话，当心你的脑袋！”

　　官兵也没生疑，亮出腰间的刀恐吓一番，竟放他走了。

　　“人呢？”

　　就这两句话的功夫，竟不见了人影。

　　“不是，你把家弄得跟迷宫似的干啥，不怕拉裤子里呀！”

　　左找右找，总算在左手边的胡同尽头处寻见了她。

　　不止他一人。

　　还有个驼背的老汉。

　　老汉手掐着一根棍子，前头是五六个邋遢的孩童。

　　孩子们缩成一团，似乎十分惧怕老汉。

　　“畜生！”

　　别人不知道，周元通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老汉弄这些孩子来，一准是炼那元寿丹。

　　“早晚杀了你们！”

　　他记住了老汉的样貌，咬牙切齿地发誓。

　　老汉并不知情，只是下意识打了个寒噤，也没在意，仰起头来看丫鬟。

　　“老黄我尽力了，没找见您说的那人，明天，明天我一定努力。”

　　“那就多谢黄爷爷您了。”

　　丫鬟略显失望，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仨铜板来，塞给了老汉。

　　然后，她走近那些孩子，蹲下身子，柔声安慰那些孩子。

　　在小姐姐的安抚下，孩子们也逐渐放松下来。

　　“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男孩？比你们高一点，左眼睛底下有一道疤，他叫小刀子。”

　　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摇头。

　　“可要好好听黄爷爷的话哟，将来到了军营，一定要出人头地，报效家国！”

　　丫鬟像安慰自己的孩子一样，摸了摸每个人的脸。

　　驼背老汉，一脸痴恋的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有无名的火在烧。

　　好一会儿，丫鬟才站起身来，丝毫没有注意到方才的眼神，还冲他莞尔一笑。

　　“我就不打扰您了，您可一定要记得帮我留意那个孩子！”

　　“要得，要得！”老汉最后剜了一眼女人，赶着孩子往前走。

　　孩子们步伐缓慢，沿着墙根处的石板路一直往深处走，在那儿，有一扇漆黑的大门。

　　老汉敲了敲门，少顷，门开了一道缝，现出个道童的脑袋。

　　“怎么才来！”

　　“路上有个小王八蛋跟我耍花招，给我一棍子敲死了，不打紧，没晚呢！”

　　“你先进来，师父还有点别的差事找你。”道童说。

　　“那这些孩子呢？”

　　“一人给他一棍子，让他们在这儿老实待着，都到这儿了，跑不掉的！”

　　老汉当真听话，在孩子的背上各来了一下，之后跟童子进了门。

　　这一切，尽收周元通眼底。

　　门关的一刻，他立即跳出胡同，朝那些孩子走去。

　　千万不能让他们进那扇门，否则一切晚矣。

　　“哎，你怎么在这儿！”

　　刚走到一半，身后就传来呼喊声。

　　竟是那丫鬟，她明明已经走了，为什么又出现在这里？

　　“哟，真巧啊，您也来上茅房？”

　　怀中的镖落到手里，他转身过身去，笑脸相迎。

　　“这儿哪有茅房，你不是迷路了吧？”

　　丫鬟还记挂着刚才的账呢，立刻就撇起嘴来。

　　“倒是有点，这宅子也太大了，走着走着我就晕了，姐姐在这儿干嘛呢？”

　　武器甲胄都没带在身上，他不敢眨眼，眼睛盯住对方的动作。

　　只要她有异常的举动，立刻击杀。

　　“你又不是老爷，我干什么凭什么给你汇报！”

　　丫鬟撅着小嘴，越过周元通，向那些孩子走去。

　　“刚才不还好好的嘛，你们蹲在地上干嘛？”

　　丫鬟从怀里取出个手帕，摊开来，竟是些桂花糕。

　　“一路走来饿了吧，快吃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千万别饿着。”

　　孩子们还沉浸在之前的痛苦中，在丫鬟的不断引诱下，才终于伸出手来，大力咀嚼桂花糕。

　　“你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背后传来周元通的声音。

　　“什么一伙不一伙的，你还在这里干嘛，再不走的话，我叫官兵来抓你了！”

　　丫鬟十分记仇，一点好脸也不给周元通。

　　“呵呵，你是真纯呢，还是给我装傻呢？”

　　周元通将目光投在漆黑的门上，冷声问：“你知道他们把这些孩子弄来是要干嘛吗？”

　　“且，你才来几天呐！”丫鬟昂着头说，“这些可都是无依无靠的孤儿，县老爷可怜他们，准备送他们去兵营当兵呢！”

　　“大好的前程呢！”

　　“……”

　　周元通瞧着丫鬟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听她说着那些天真无邪的话，惊呆了。

　　“让女人家当兵？这是你们家定下的规矩？”

　　这些孩童里，有一半是女娃。

　　在南齐，能出现在军营的女人，只有婊子。

　　丫鬟好像第一次意识到这点，不停眨巴眼睛，还在思索。

　　周元通却没工夫再跟这天真的娘们儿胡扯，拉起那些孩子就往回走。

　　“你干嘛去，这可是黄爷爷找来的人，要是给老爷知道了，要治你的罪的。”

　　“滚蛋！”

　　周元通丢下这么一句话，快步向前。

　　“我要是把他们留在这儿，怕是要给那些畜生给活炼成丹药。”

　　既然给他发现了，断没有弃之不顾的道理，他可不想重蹈弟弟的覆辙。

　　“这边，我知道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