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女生 灵异悬疑 像父母的父母

第4章 通往远方的火车

  日子突然奚惶起来,我提着猪仔的喂食桶感觉出了前所未有的承重。山坡上出现的测量人员带来的彩虹色糖纸做得风车,我感觉她们故意欺负我,她们吃了糖却来嘲笑我只能玩她们剩下的,半哑巴还和她们打得火热,尤其和那其中的一个男人,兴许小孩是他的。突然我嫉恨起半哑巴,就是因为她是个半哑巴,老天才垂怜她让她怀孕的,如果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哑巴,那么我一定会拥有自己的妈妈。

  山坡上远处铁路施工不断推进,那段时间半哑巴拖着日益承重庞大的肚子脸上闪耀着准妈妈的光辉,每天说十来遍感谢我提水,感谢我做饭感谢我这么会照顾她,我感慨她的嘴巴利索多了,她无知地继续卖弄,一遍一遍说她会把我当大女儿的,一辈子的亲女儿。我有点羡慕那些新来的铁路工人,他们眼里半哑巴完全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哑巴。和半哑巴一样臃肿起来的还有猪崽,或许有些东西注定只能美在当初,就像我来到老皮帽家一样,猪崽变得难看不再是拉着细绳可以遛弯的那只,我辛苦喂起来的竟是如此丑陋的一只猪,那些工人提起臭脚踢它左右扭摆的屁股,它好像也不认识我了,只有饥饿了才会过来,他们想的全是它的肉,它想的也只是人给的烂苹果猪草。

  山坡上出现的蜿蜒施工,割裂了老皮帽散漫羊群的队伍,总是有一部分羊牵头跨过,另一部分垂头不前,拥堵的队伍直到老皮帽和工人一再呵斥,才如线头一样拧起来。老皮帽和工人的对话简短有力:“杀来吃哇?”

  “杀”

  “啥时候”

  “老婆生了的,山歌本是古人留,留给后人解忧愁,三天不把歌来唱,三岁伢儿白了头,切记莫把古人丢。”

  那天杀猪还真是把那一队的工人都叫来了,那场面比那羊群都乌泱乌泱的,那心情估计也和羊群一样。估计在场的只有我高兴不起来。我甚至都觉得他们捅死的是我的小命,然后又吊起来冲洗,用冒着热气半开的水,一遍一遍,直到皮白肉净,血水流尽,然后用斧头剁开,一块一块,猪的嚎叫短暂有力再配上半哑巴一阵一阵哀嚎的延续,那气氛不光喜庆还热腾腾的。长达一上午的等待最终还是迎来了婴儿的哭声,这声音让我的心情承重到极点,好在它让曾经陪伴着过我的猪崽死得其所。人们如释重负的一边扯嘴大笑,一边放开了怀对那猪肉大嚼特嚼起来。突然我羡慕起炖在锅里的猪蹄猪皮猪肝,猪的每一部分,人们都那么钟爱,你看他们多么满足,不像我,多余且没用,连一截猪尾巴的都比不上。小孩子好粉嫩,粘粘的一团铺在新的粉色炕单上,我远远的看着就那么一点的鼻子嘴巴,吸引着半哑巴老皮帽全部的注意力,好奇怎样的分量才能使老皮帽破天荒头一次没有出去牧羊。

  那一天之后,我总是无比怀念那一天的辛福,仿佛前一天还穿着草鞋,后一天就开始了赤脚奔走在山沟间,没了鞋子也没有猪仔的陪伴。当然这也是因为老皮帽决定我在家伺候半哑巴及哄小孩不准在出去牧羊了,那时刚好火车轨道铺了过来。我恶狠狠地抱着这个冲我笑的娃娃,质疑半哑巴对我的无比信任――她把娃娃完全交给了我,老皮帽的手过于粗糙,老皮帽要去牧羊,所以半哑巴在休息或做针线活时会毫不犹豫地把娃娃递给我。所幸小岩总是不歇腿一忙完就过来了,解救我于水火。我没们出身一致在这一点却一点不一样。18岁的她总是用超乎寻常的耐心关爱逗小不点,要不是她那天说:“再也不能有这样的小家伙了”,我以为她满心憧憬着未来自己拥有的那个小孩呢。可惜那时我忙于自己的失去老皮帽与半哑巴关注的悲伤无法自拔,并没有理解到她15岁时亲自接生自己的孩子且把他埋掉的心情,我如此自顾以至于听了她的故事竟说:“好在你有爸爸妈妈”,这事使我怀疑自己那时还没有长成一个人,后来我遇到人生的坎坷才明白自己的恶毒。幸运地是她只是再也没有来找我了,并没有自杀什么的。这样的直接后果也把我推向了独自带小孩的孤立无援的状态。有一次我差点带她去那种可以让人迷路的两旁都是很陡的坡的山沟里玩,结果越过青草存生的坡面看到那颗枣树,那棵和半哑巴帮我找猪崽而折了胳膊的那棵枣树一模一样,我感到被自己狠狠抽了一个大嘴巴子的晕厥,缓缓地返了回去。那一天成为一个标杆,就是那种火车连通了两个遥远的地方,而它的标杆是先连通的轨道,当然窑附近的那条火车铁轨是在近乎又过了一年半之后完成的。我顺着这个标杆明白了小岩的背井离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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