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呢？”韦文眯着眼问道。

　　为了防止香烟被雨水打湿，他低着头，但是烟雾又熏得他张不开眼。

　　“花……”天黑回答道，“葬礼，不都需要花么？”

　　然而这个山坡上只有细嫩的青草。

　　“哼……呵……”韦文苦笑了一下。

　　韦文身前的一个男人将袋子打开，看了最后一眼逝者。

　　他蹲将下来，双手用力在脸上涂抹，不知道是不是抹去雨水。

　　“扑通。”

　　一旁的韦文叼着烟将黑色的袋子扔进了坑里。

　　他用力地将香烟吸入自己的口中，深深地过肺。

　　“呵——”

　　烟雾吐出，他将烟头随手一扔。

　　天黑看着烟头瞬间熄灭。

　　随后铲子铲入泥土中的沙沙声响传入了他的耳朵中。

　　良久。

　　一行人又在雨中行走回营地。

　　但是这次的雨小了不少。

　　大家聚在一处木板支起的大棚中。

　　“好香……”天黑想道。

　　他们一行人脱下了黑色的雨衣，就随手就找了个空地扔下。

　　宁乐走来，手里拿着一碗热腾腾的粥，里面有一些青菜的菜叶混合在其中。

　　粥很稀。

　　天黑呆呆地接过，随后张口喝了起来。

　　“怎么样？”宁乐问道。

　　“嗯？”

　　“粥。”

　　“嗯啊……”天黑依旧是呆愣的一副模样，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宁乐仿佛不开心似的周围，撇了撇嘴角便转身离开了。

　　天黑找了个地方随便坐下，随后看着韦文他们蹲着抽烟。

　　在这个暴雨的时节，大家都沉默着。

　　而沉默，发呆，是天黑最擅长的事情。

　　什么都不想，时间就过得很快。

　　雨停了，但是云层依旧浓厚，太阳照不下来。

　　天又暗了。

　　由于自己和宁乐的住处还没有搭建起来，所以他们今晚还是睡在大棚里。

　　天黑呆坐着盯着远处的天空。

　　其实晚上的天也没有那么黑，但是看不到星星是真的。

　　一个黑影从远方走了过来。

　　到了篝火前，天黑才分辨出来对方是韦文。

　　“来。”韦文开口。

　　他给二人带来了两个用白色纸片包裹住的东西。

　　一人一个。

　　“嘶——”韦文仿佛有些难以启齿，吸了一口气后说道：“你们……觉得撑不下去的时候，就吃了吧……”

　　“这是什么？”天黑问道。

　　“嗯……就是，大家都有，我也有，反正哪天感觉自己不行了，就吃了吧。”

　　韦文说完便转身离开，不给天黑继续追问下去的机会。

　　宁乐仿佛早已知道了一切，将那小东西攥在手心。

　　天黑则将其打开。

　　在纸片打开，里面有一枚小小的白色药片。

　　他嗅了嗅，没闻出什么味道。

　　“你别现在就吃了啊。”宁乐说道，随后起身离开。

　　而天黑垂着眼，正在细细地思考着。

　　“是毒药么？”天黑脑袋里终于浮现出了这样的想法。

　　看来就算是大家聚集到了一起，开启了互助的新生活，但是在虫化病的影响下，依旧十分脆弱。

　　天黑透过篝火摇摆的热浪中，仿佛又看到了白天去过的墓地。

　　也有些理解，为何那些竖插在泥土里的木板上，为何一个名字都没有。

　　他仿佛看见了，越来越多的无字墓碑被竖起来。

　　良久。

　　“啪。”

　　篝火里传出一声细微的树枝裂开声响。

　　天黑发现篝火已经化为了一堆炽红色的余烬了。

　　他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宁乐的床前。

　　仅仅是一堆木板堆砌，加上两张薄薄的毯子。

　　宁乐正在安睡，天黑伸头望向了宁乐的手心。

　　她正轻轻攥着之前韦文发给她的药片。

　　天黑伸出手，轻轻地将它偷了出来。

　　他又轻轻转身，将药片扔进了那一堆余烬中。

　　背后传来些许的响动，天黑扭头，发现宁乐支起了上半身盯着自己。

　　“幼稚。”宁乐说道。

　　“我……”天黑皱起了眉头，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你把你的也烧了？”

　　“我……”天黑支吾，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右手还攥着属于自己的药片。

　　宁乐盯着他良久，沉默又再度填充进了二人的空间内。

　　她猛地将被子盖住头，躺了下去。

　　而天黑仿佛微微叹息，轻轻离开。

　　天又亮了。

　　“刷刷刷刷刷——”

　　牙刷摩擦牙齿的声音从天黑的口腔里发出。

　　他正在和宁乐一起蹲在溪边刷牙。

　　这是一天开始的预兆，起床的第一件正式的事情。

　　“呼噜噜噜——”宁乐将水吐出去，牙膏的泡沫顺着溪水流走。

　　天黑有样学样，吞了一口水。

　　宁乐盯着天黑，对着他扬了扬脖子。

　　“嗯？”天黑发出疑惑的声音。

　　“咕。”他将满口牙膏唾沫的水全吞了下去。

　　“噗……”宁乐用手背挡着嘴轻笑。

　　“你……你知不知道，你每次，就是有什么反应的时候，都喜欢咽一口口水啊。”宁乐笑道。

　　天黑才后知后觉地重新漱口。

　　“你知道哪里有花吗？”天黑问道。

　　“花？”宁乐此时正在洗脸，“你找花做什么？”

　　“嗯……花，昨天我没找到。”天黑答非所问。

　　在洗漱完毕之后，宁乐带着天黑随意地走动。

　　他们终于在一处斜坡找到了许多的野花。

　　但早上的时候，紫色的野花肆意地生长在这里。

　　清晨，昨晚的乌云还没有散尽，花瓣都紧紧地闭合着。

　　“花还没开……”天黑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些遗憾。

　　“等呗。”宁乐回答道。

　　于是二人就呆在野花成片的地方，静静等待着花朵的盛开。

　　良久。

　　二人带着盛开的花朵来到了墓地。

　　宁乐此时才知道了天黑的用意。

　　天黑弯腰，将花朵分开地放在新立起的两座坟之前。

　　但是到了埋葬虫化者的哪一座时，他犹豫了些许。

　　但是他还是将鲜花轻轻地放好了。

　　“花不够……”天黑小声地说道，“这里……还有好多没有的……”

　　宁乐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后说道：“你要把花都放满么？”

　　她早就注意到了天黑的这个习惯，尽管对方对死亡这件事情出乎意料地淡然。

　　但是对死亡的仪式却极为在意。

　　宁乐此时在意识到，自己竟然对眼前的这个少年，有几分的在意。

　　她不言语地望着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