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张开了嘴巴,从喉管的伸出漆黑的昆虫刺吸式口器。
这个口器轻松地刺入了尸体中。
随后他开始了不由自主的吸食,液体在口器的管道中流动,最终流向他的胃里。
这过程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天黑只感觉自己的肚子鼓胀。
他爬了起来,随后一瘸一拐地走起路来,全身依旧十分酸痛。
这一路提心吊胆,他害怕昨晚的那个男人会突然杀出来。
天边泛起了一层银灰色,周围也在慢慢变亮,这是日出的征兆。
走走停停之间,他找到了一处水源。
“呕……呕!”
天黑跪在地上,感觉自己的胃一阵翻涌。
漆黑粘稠还发臭的粘液,从他的喉管里冲出,喷泻一般溅到了地上,同时肚子也在急速缩小。
“咳咳!呕!”
吐出这些东西后,他把头探到水面上,贪婪地喝水。
他感觉自己一辈子都没有那么渴。
在一边喝水的过程中,身体还不停地流出汗液。
身上的硬甲开始软化,然后化为了粘液,混杂着汗水沾在皮肤上。
在或许了充足的水份后,他脱光了衣服,浸入了水里。
水的清凉让他神志清醒了不少,经过一夜的逃亡,现在仿佛可以稍微放松一下。
搓洗中,他发现自己身上多出了如刺青一般的黑线。
这些黑线就隐藏在自己的皮肤之下,从胸前到四肢都有。
手臂上的甚至还有像是血管一样的脉络。
天黑搓了搓后心想:洗不掉。
稍微联想下,这应该是自己虫化时留下的。
他环顾周围,张嘴小声说道:“哥?”
没有回应。
天黑心想:哥应该在沉睡吧。
他从水中上来,穿好了衣物。
“我得想个办法让哥复活……”
他抬头望了望天不知道接下来要逃向哪里。
懦弱的性格让他不敢再去想昨天晚上遇到的那个男人,就连想象都不敢,更不用说去直面他了。
周围空旷得要命,仿佛昨晚的那个死神就潜藏在自己的周围,天黑心想道:逃吧,继续逃。
他继续向着跟男人相反的方向小跑起来。
太阳照常升起。
天黑停下小跑,腹中传来饥饿感。
周围的草里,爬出一只蝗虫。
它用前肢摆弄着触须,像是擦拭清晨在上面留下的露水。
天黑伸手将它捏起来。
那是一只有两根手指长的蝗虫。
天黑咽了口口水。
哥哥的声音自脑海传来:“吃……”
一向听从自己哥哥话的天黑照做,张开嘴,而蝗虫震动着翅膀挣扎。
他将其送入口中,坚硬的牙齿挤压着蝗虫的外壳,发出细微的脆响。
汁液浸满整个口腔,充满着青草的味道,但感觉还不错。
天黑弓下身子,在草里继续找寻。
一只。
两只。
三只。
……
他很快就饱餐了一顿。
一阵风拂过了天黑的皮肤。
天黑顺着风向望去,发现远处有一个人。
他睁大了双眼,一眼就认出了远方的人影,就是昨天晚上的那个男人!
天黑拔腿就跑。
而后方的男人在看见天黑后也开始急速追来。
很快,他就在后方听到草被践踏和踢飞的嘈杂声。
天黑咬牙叫道:“哥!哥!哥!”
随着对哥哥的呼喊,他的腿部的细小黑线开始鼓胀,变粗,随后刺破皮肤,包裹住他的腿,最后化为了虫甲。
奔跑的双腿割开腿边的草,开始了急速的飞奔。
这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此时天黑感觉大地在震动。
很快,他在远方发现了一条线割裂了绿色的草原。
那是什么?
天黑奋力奔跑。
震动越来越明显。
天黑张望。
“那是……火车?”
细小的一条黑线,穿梭在绿海中。
天黑:火车!火车!
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他的速度一再加快。
他不敢回头望,只感觉身后的人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近。
天黑的身体分泌出了大量的汗液。
衣衫被很快地浸湿。
而离火车越来越近。
在奔跑中,他的眼中流出了大量的泪水。
漆黑的液体从天黑身上的“纹身”里穿破皮肤,像是石油一般。
这些液体开始覆盖天黑身体。
最后在风中,慢慢凝固,化为坚硬的甲壳。
虫化——
他的身体虫化后,速度又再次翻倍,而奔跑的速度加快,令他感觉周围的风声都呼啸了起来。
而火车,就在眼前了。
但是此时他却又感觉到自己的双腿传来的剧烈的疼痛。
明明才虫化一会,身体就感受到了强烈的负荷,仿佛下一刻就要失力倒下。
火车来了。
天黑不禁回头望,男人仍旧在穷追不舍,仿佛对方没有半点的疲累。
但是天黑却已经开始进入了疲乏的状态,速度越来越慢。
“不能,不能被追上啊!”
他感觉到了自己的胸口传来的剧烈的疼痛,但是他却不敢停下!
对方已经越来越近,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对方快速略过草丛的声音。
天黑在恐惧中抓起野草向着后方抛去。
男人默不作声,沉重的脚步不仅是踩踏在大地上发出巨响,更是一遍又一遍敲击在天黑的心上。
天黑的脑海中传来自己的哥哥的声音:“跑!跑!”
他哭喊着向前跑,甚至几次差点失去平衡而倒在地上。
而身后的男人伸出手,手指碰到了天黑的背。
被抓到会被杀死,这些人对虫化病患者永远也不会留情!
天黑完全明白这个道理,对待虫化病,这些人只会赶尽杀绝。
火车已然就在眼前,巨大的呼啸声震耳欲聋。
“跳起来,跳起来!”
天黑纵身一跃。
他锋利的手指狠狠地刺入火车的铁皮内。
“砰!”
强烈的撞击让天黑头晕目眩,但是手指死死扣着车厢。
后方的男人脚向前一伸,停了下来。
天黑没有回头看,用尽全身的力量爬上了车顶。
他趴在上面,长出了一口气。
他用手支起身子,看向男人,也在脑海里深刻印入了对方的脸。
火车行驶,男人被甩在了后面,随后他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
天黑握拳,之前的恐惧变为了仇恨。
就是他杀了自己的哥哥。
火车吭哧吭哧向前跑,远方的男人越发渺小,但是天黑能感觉得到,男人在和他对视。
“铛、铛、铛……”
天黑还未获得喘息的机会,就听到脚踩铁梯子的声音传来。
他翻过身警戒,发现上来了一个男人。
来者是一个光头,身体十分强壮,黑色短T恤被肌肉撑起,胸前还挂着一条细小的金属链条。
最让天黑讶异的是,这人的双手。
双手上有坚硬的甲壳,还带着倒刺。
天黑心想:“这是虫化的人?”
对方开口道:“来劫火车的?”
天黑愣了一下:“不,不是……”
对方继续说道:“你都已经完全虫化了,我们不收这样的乘客。”
“我……我不是……”
话还未说完,天黑身上的硬壳软化,随后重回体内。
光头仿佛有些疑惑,皱着眉嘟囔了一句没见过这种类型的。
但看见人类形态的天黑,他仿佛放下了戒备。
光头望向远方追击天黑的男人,火车渐行渐远,那个男人已经变成了一个小黑点,突兀地在一片绿海上。
光头不上心地问道:“从北方来的?”
天黑抹去额头的汗,舔了舔嘴唇:“是的。”
光头又问:“有补票的钱吗?”
“没……没有。”天黑低下了头。
对方说道:“没票,就得在车上打工,或者下车。”
天黑愣了神,随后点了点头。
光头见他表现得很虚弱,走进把他扶了起来。
天黑:“水……水……”
光头讥笑道:“没干活就先想要工资了?”
……
天黑进入了车厢,喝光了光头带的一小桶的水。
周围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虫化,或者是皮肤,或者是四肢,或者是头部。
这是一辆载满了虫化病患者的火车。
喝完水之后,天黑看向光头问道:“我需要做什么……”
对方回答:“保护好这辆火车,不过还有一段路,你可以先休息。”
天黑蹲在车厢内,周围的人都这样,或蹲或坐。
没有人找他说话,天黑感觉这里气氛有些压抑。
这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最小的可能只有十岁出头,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难民。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都有虫化病。
天黑:他们都跟我一样吗?这车又是开往哪里的?
光头推了个小车走进来,上面装满了一块块白状物。
光头喊道:“开饭了。”
周围的人起身,迅速挤作一团。
天黑也挤了进来。
从众多人中,他抢了一块。
天黑看到后心想:生的?这是什么肉?
天黑把它放在鼻子下嗅了嗅。
没有什么气味,看着也没什么食欲。
天黑咬了一口,但是很容易用牙齿咬开,他感觉这跟之前吃的蝗虫差不多是一个味道。
这一块食物很快被他吃完。
此时,光头走了过来。
天黑刚想开口问些问题。
对方看着地上躺着的一个男子说道:“没救了。”
说着就把他从地上抬了起来。
男子没有反抗,看起来很虚弱。
天黑看到这个男子已经快完全虫化了。
肢体已经完全是虫类,下巴开裂,眼球晶体化。
额头还有一对触须,在无力地缓慢摇动。
周围有人低头吃肉,有人看着光头,也有人看一眼就低下头。
光头把他拖到车厢尾,打开了门。
天黑盯着眼前的一幕心想:“是要把他扔了吗……”
事情跟他想的一样。
光头把他扔了下去,像是扔掉一麻袋的垃圾一般。
光头路过一个躺在地上的人,那人翻过身,一只手抓住光头的脚。
那人虚弱地说道:“水……给我水……”
光头不耐烦地动了动脚,踢开了他:“你要是撑不下去,明天扔的就是你。”
最后,光头扶着空荡荡的小车,看来是要走了。
天黑开口问到:“我们要开到哪里?”
周围投来异样目光,仿佛天黑问的问题十分虚幻和遥远一般。
光头语气不耐烦道:“你明天还活着我就告诉你!”
……
在铁轨和车轮的摩擦声中,夜幕终于如期降临。
天黑抱着瘦弱的双膝。
他心想道:“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哥……”
周围慢慢黑了下来。
火车仍旧在摇晃中前行。
虽然现在看起来安全了,但他的心中仍然有对陌生环境的警惕,这让他难以轻易入眠。
他的上下两个眼皮在不停打架,车厢内好像也没有光源。
灰夜笼罩大地。
天黑渐渐听不见杂音,意识逐渐模糊。
火车的声响也越来越小,终于变得无声。
他终于是难以战胜身体上的疲惫,意识浸入了漆黑中。
不知过了多久,天黑突然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咂,咂,咂……”
他心想:“有人在吃东西?”
天黑慢慢睁开双眼。
周围漆黑一片,所有的东西都变成了模糊的影子。
天黑揉了揉眼睛,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漆黑当中渐渐显现出一些黑影,那是横七竖八睡在车厢内的人们。
他看到有个人趴在地上,好像在啃食。
“地上……血?!”
地上黑漆漆的一滩,他不得不联想到那是血液。
他捂住嘴巴:“他在吃……吃……?”
仔细看去,正在进食的人,好像已经完全虫化了。
这时,他身边不远处好像也有人醒了。
看身形,好像是个女人。
女人抬起了手,手里好像握着什么东西,应该是刀。
她蹑手蹑脚越过几个人,来到了正在进食的虫化者身边。
天黑看到那个女人高举起了手,随后用力地向着虫化者的颈部插去。
一声锐利物体刺破硬物的声音传入了天黑的耳朵里,吓得他缩住了脖子。
“吱……吱……”
天黑好像听到虫子的悲鸣。
那名虫化者倒下,女人扶住了尸体,不让它倒地发出声响。
天黑:杀……杀了……
天黑不敢喘气。
女人拔出刀后,又蹑手蹑脚回到了原来的位置,随后坐下。
一切安静如常。
周围又只剩下火车颠簸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