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鹏跑到楼下,就看见楼上的路上已经全是人,每个人都在交流着什么,人群的声音很嘈杂,但除了人比以往更多更纷乱以外,他眼中看见的还是熟悉的一切。
不过即使是这样,他的表情却是看着异域一般的惊恐表情,如同新生的婴儿睁开眼睛看见了一个陌生的世界,此刻他的内心也比新生儿强不了多少。
柳玉鹏终于明白尽管他已经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一辈子,却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世界。
不想再想了,不敢再想了。
柳玉鹏只想忘掉那只蟑螂,忘掉那些让他恐惧的猜想,他试图从楼下浮动的人群中寻找到一些心灵的慰藉,但越是不愿意去想的事情,他就越会忍不住去想。
进化游戏?怎么进化?什么才叫进化?谁在进化?蟑螂还是人?我们不是一直在进化吗?……
宇宙在害怕?宇宙能害怕什么?宇宙在害怕进化游戏?……
那股神秘的波动是什么?是所谓的进化游戏吗?为什么宇宙会害怕这股包容的波动?……
这些问题让柳玉鹏感觉脑袋开始胀疼起来,他感觉自己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虽然他的内心一向敏感,但他以前的思维却从未如此的灵敏,他不知道这种改变是昨天的奇妙梦境带来的,还是这个进化游戏带来的。
随着现代科学的发展迅速,人类掌握了很多知识,但有三件事物是人类一直在探索,却从未真正了解的。
宇宙、网络和大脑。
相比与宇宙和网络,大脑是人类最熟悉的,却没人真正了解过它,更没有人能掌握它。
愚钝是一种生物自保,慧极必伤。
思维的爆发往往是一瞬间的,柳玉鹏从未想过他的大脑竟然如此神奇,面对不断涌现的疑问,这一刻他的大脑好像忽然开窍了,如同一台加速运转的计算机,他的思维前所未有的灵敏,随着脑中不断的思考和否断,他的意识不断探索着大脑中那些被他忽略的角落。
这种感觉就像在和谐与冲突的夹缝中生存,新的论点逐渐成形,新的思想酝酿产生……
一开始柳玉鹏感觉很宁静,身边的一切慢慢被他忽视,渐渐他就感觉吃力了,这些问题好像永无休止,无论他的思维有多快都如同陷入沼泽的车轮,越是尽力摆脱就越陷越深,他只能把自己的双手撑在腿上,试图使身体形成一个受力结构,希望这样能为超负荷的大脑节省出一些体力,但柳玉鹏却惊恐的发现,他身上的精力也开始被这思维的泥沼抽取。
柳玉鹏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现在他的脑袋里面已经没有时间的概率,当体力一点点被耗尽,他的生命力和精力也将成为这些问题的养料,要不了多久他将带着不甘和疑惑坠入未知的神秘之地,坠入始终凝视着人类的深渊。
就在这个时候,柳玉鹏感受到一双有力的手出现在他的肩头,恍惚的看向对方,看着对方一张一合的嘴巴,他才发现耳朵竟然已经失聪了。
思维被打断以后,神奇的身体机又能让柳玉鹏的身体渐渐恢复了正常,伴随着渐渐恢复的听觉,他的耳中是王朝军关切的话语,眼前浮现的是那张熟悉的娃娃脸,仿佛刚才的一切已是昨日黄花。
王朝军:“哥,你没事吧?咋流这么多汗?你这是咋了,身体不舒服吗?”
柳玉鹏咽了咽口水,他的体力也慢慢恢复过来了,现在这张熟悉的娃娃脸让他感觉有些亲切。
擦掉额头的汗水,柳玉鹏重新站立起来,他想先笑一笑却发现笑不出,他知道尽管那些问题对他已经不再致命,却还是将如同诅咒一般伴随他的一生。
柳玉鹏轻吸着气:“没,没事,有点累而已。”
王朝军关切的问道:“哥,你咋流泪了?出什么事了吗?”
柳玉鹏有些不知所措,揉了揉脸,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湿润感,他才知道自己竟然哭了,他不知道这泪水是因为欣喜还是悲伤,他也愿意不相信自己是这么脆弱的,但他又不确定自己是否就是这么脆弱。
王朝军真诚又关心的话语让柳玉鹏感觉很亲切,心里也涌现了一股使命感。
从柳玉鹏懂事以来就一直有一个问题困扰着他,他该做什么?没人给他说过,大家只是告诉他怎么样能活下去,怎么样才能活得更好。
生活没有给他一个答案,所以他和很多年轻人一样迷茫,在游戏中消耗着他廉价的生命,在玩乐中寻找着点滴的满足感,他总爱说“这就好”,心里却感觉糟透了,他感觉自己就是一千零一夜里面的瓶中魔鬼和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关系,无论他何时离去,这个世界依旧如常,就好似他从未离去过一样,因为他也一直好似从未到来过一样。
但当柳玉鹏真正陷入那无助的深渊时,当他感受着王朝军关切的目光时,他没法再用关在瓶子里这种话来开解自己了,没人进过瓶子,没人与其他人不相干。
他一直怨天尤人的虚耗着生命,却从未注视过那些为他负重前行的人,知道那些关心他的人还在这个世界,他的内心才真正理解了这句。
:“这就好”。
柳玉鹏抹干了脸上的眼泪,熟练的笑着说道:“真没事,就是有点困了,可能是没睡好,眼睛有点痛而已。”
王朝军不知道柳玉鹏的所思所想,但既然柳玉鹏不愿意说,作为成年人他也明白不该再问,他平淡的回道:“哦!那好吧。”
“大家现在在干嘛,怎么全跑楼下来了?”柳玉鹏转移着话题。
王朝军:“不是那个进化游戏突然出来了吗?一大早大家都在商量,后来有人让厂里发工资,说他不想干了想回家,现在好多人都吵着要回家了。”
王朝军表情复杂的说道:“哥,我也想回家,要是能领到工资,我们就先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