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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诡异的眼睛

重叠纪 秃山有木 4779 2024-11-14 19:33

  秘鲁境内,安第斯山脉的最高峰阿空加瓜,世界上公认的最高死火山。

  闵苏挪动着冻的有些僵硬的腿,爬上了最高处,霎感余目辽阔,云雾缭绕,衔接着耸入云层的雪白冰巅。

  “看那里。”

  红塔·莫里斯指着东南方向,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这孩子不过14岁,身高却已经有一米八多了,和闵苏站在一起丝毫不显逊色。他长了一双极为明亮的睿智的蓝眼睛,映着满目的冰河,白皮肤,是个典型的美国帅小伙。

  “可真壮观呐,不愧是世界上最长的山脉,是这里没错吧,简?”闵苏嘴角不自觉的浮上一抹笑意,急于求证这是不是大家此行的目的地,其实他心里已经基本肯定了,安第斯山脉活火山很多,但死火山又是如此高的地理位置,怕是只有脚下这个叫做阿空加瓜的了。

  “是这里,我的朋友。”简·奥里森咧着嘴角,摘下手套,纤瘦的手指哆嗦着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那笑意中暗含几分悲凉,是他惯有的神态,“我想,我们可以边欣赏边拍照,日落之前我们要返回地面,不然就会像胡安尼塔那样被安姆帕托给收了去呀。”

  “安姆帕托是什么,教授?”红塔歪着脑袋满脸的好奇,对于这位曾在巴黎大学任教的数学物理学教授,未来的同事,他是非常崇拜的。

  闵苏也露出了洗耳恭听的笑容,其实早在来拍摄之前他就查过这处的资料了。

  “是这里的山神,孩子儿,那是哥伦布发现美洲大陆之前的时代了,那个时候的文明跟现在不能比,而这里又属于热带沙漠气候,雨水缺乏,人们迷信有山神的存在,也就是安姆帕托。

  印加人用他们最珍贵的东西——生命,献祭给山神安姆帕托,以此来祈求降水和谷牧丰登。

  而胡安尼塔就是被献祭给山神的孩子,也是目前世界上保存最完整的木乃伊,虽然过去了五百年,但她的血管里尚有凝固着的血液,就好像只是被这冰寒给催眠了一样…但她当时也不过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哩!”简·奥里森透过望远镜,指着远处冰茫茫的弧形山脊,“应该就是那里,你们看。”

  闻言,二人赶紧翻出望远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这时一道悦耳的女声漂了过来,比这女人先一步爬上来的是她的保镖,奥尼尔,这是个皮肤黝黑的大个子,很壮,却很灵活,他登上山巅之后将人给扶拉了上来。

  那是一张被保养的很好的白皙面孔,她径直走向简·奥里森,脱下雪白的手套,将那雪嫩的手背递了过去,“我想我没打扰到你们吧?”

  “并没有,伊娃·霍德华夫人。”简顺势吻了吻她的手背,眼里闪过一丝无奈,“哦,我真希望夫人也是出于摄影爱好。”

  “当然,我们是朋友嘛,自然有着共同的兴趣爱好。”伊娃摘下了护目镜,带着礼节性的微笑,朝闵苏和红塔的方向轻轻点了点头,以示自己打过招呼了。

  闵苏回以同样礼貌的眼神,对于伊娃的区别对待他毫不在意,也无意结交,所以仅一瞬他又将目光聚焦到了远方的茫茫雾笼的冰川上。

  这次他把角度转向了北方,呈现在那镜头之下的,是一副十分宏伟壮丽的自然图景,那个山头较之他们脚下站定的要矮上许多,目测约二千米到三千米左右,那条血色河流就那样自高出炸然倾下,夹在两侧雪白茫茫气雾间,显得异常突兀又不失妖美,他就像一个跌落人间的雪精灵。

  “你们看,那里也出现了血瀑布!”闵苏赶紧招呼大家过来观看。

  “哦,我天!”红塔拖着少年特有的长音,惊讶道:“这是第二五处了。”

  “可喜可贺,距离人类的末日又拉近了一步。”简带着他那特有的悲情语调。

  近二十年来,由于气温不断升高,火山异常活跃,导致南极冰川、喜马拉雅冰川、阿莱奇冰川、索尔黑马冰川等陆续出现了融化、血瀑等现象,就连冰岛也开始大幅度升温了……

  “据科学家预测,不出十年,世界上一切的冰川都将彻底融化,届时其内被冻结了上亿年的二氧化碳和甲烷将会挥发到空气中,试想人类赖以生存的氧气,被二氧化碳代替后将会是怎样的情景。”伊娃扬着细长的眉毛半含讥讽道,好似这一切都与她不相干似的。

  “最可怕的还不止于此。”简凝望着远山,镜片下的眸光有晦暗流转,那流转中带着一份好似老早就预料到了什么东西。

  “什么?”红塔放下相机,静听,希望他继续说下去,不过并没有等来那缓慢、沉稳的语调。

  闵苏蹲下身子,对着脚下的火山坑拍了一张,轻声道:“全球变暖之后,洋流必定受到影响,届时气候不再像过去那样宜人了,会很热,很热,近两年火山喷发的频率也越来越大了,这些都不是好的预兆。

  若是连冰川都消失了,那么这脚下的冻土也将彻底显现出来它原本的面貌,挥发出地下的细菌,很容易爆发一场史无前例的瘟疫,海水会淹没地球上仅存的陆地,而且…”他直起身子,凝望远方缥缈的雾层。

  这冻土和冰川下的东西,是人类最为忌惮的存在,他们都是史前的远古巨型莽兽,一旦解封冰层,那对人类的世界绝对会是毁灭性的。当然了,这话他没有说出口,还没有被证实的东西说出去也无甚意义,只是这种莫名其妙的预感让他豁然想到罢了。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先后出土的胡安尼塔和冰人奥茨,还有冰尸猛犸,无一不展现了他们的鲜活,尤其是后者的发现,那是3.9万年前的生物,在21世纪被发现,其肉质细嫩的甚至可以吃。

  科学家们根据这些发现,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那就是这些史前生物在冰层解封后,很有可能复活,为此有人提出要进一步挖掘冰层下的生物,进行研究,被国家否定了,他们认为如果这是真的,那人类面对这一切将毫无胜算。

  回到车上,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了,一行人前往事先找好的旅馆休息,伊娃和简坐在后面,红塔在副驾驶位置上翻着相机里的照片,闵苏开车,伊娃的那个保镖奥尼尔自己开车,紧紧跟在他们车后。

  与车撤背道而驰的是耸嵩的冰川,和被冰原狼吓的急于溃逃的余晖残阳,闵苏自群脊中收回余光,一脚油门迎面撞向了暗沉沉的夜空。

  “你看,这张拍的真好。”红塔举着相机笑道。

  “是啊,带着一种肃杀的美感。”闵苏瞟了一眼,随口道。细看他此刻的表情,实在谈不上有多好看,只因耳边一直充斥着扰人的嗡鸣,这对于一个喜欢清静的人来说,简直是种噪音。

  那是女人故作媚态托长了调子的声音,若是由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做这发声原,闵苏想,他都不会如此难以忍受。

  伊娃是名英国贵妇人,虽然她保养的不错,但从那微笑时眼角的细纹和鼻翼两侧的深痕中不难看出,这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而且从俩人的谈话中,不难听出,她丈夫早在十五年前就去世了,除了留给她一大笔用不完的遗产,什么也没留下。

  “我的朋友,我十分想为你效劳,并且我知道你一直在研究超弦理论。”伊娃道。

  “奥,我很荣幸,夫人。”简捏了捏眉心,以示自己很疲惫,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了。

  不过伊娃似乎并不打算就此罢休,应该说没有达到目的,不想罢休。

  “我的朋友,上个月你在现代科刊上发表的《宇宙的终极》我看过了,应该说你每次的发表我都是特别留了心的………”

  伴随着这种滔滔不绝的近乎是单方面的谈话,终是在两个小时后,车子泊在了一家被灰木包裹的旧红色宾馆前。这里类似荒漠,即便是山下植被也不是很茂盛,尤其是冬季,除了一望无际的黑黢黢的冻土(原被冰原覆盖,现2000米以下几乎再无冰层),和偶尔奔驰而过的毛丝鼠,和一些攻击性不大的野生动物以外,什么都没有。

  而宾馆四周却长有几圈秃秃的铁树,这种低于-13摄氏度就停止生长的喜欢高温的树木,虽然还不足够粗壮,但却十分有生命力,不用想也知道是人力所栽种的,由此再次醒目了气候的悄然改变。

  大伙在一楼吃过晚饭后,闵苏就独自上了楼,倒是红塔饶有兴致的坐在简身旁,静听伊娃的长篇大论。

  简单的冲了个热水澡,闵苏就打开了笔记本,开始查看白天拍摄的图片,那一张张震颤人心的巨幅,是大自然最杰出的神功佳作,它们不再是昼间见到的那样沉闷、死寂的静态,除了冰瑟毫无意义的死物了,而是富有色彩魅力和无穷力量的新生命。

  插入九霄的黑癫,在白雾渺渺中时隐时现,两座峰尖好似黑黢黢的眼睛,凝视着突然闯入的人,又好像巨兽的驼峰,威武伫立,把守着安第斯山脉的秘密。

  “它在守护着什么秘密?”

  再看那血色瀑布,由于拍摄角度,此刻看去竟像是一位婀娜多姿的少女,上半身雪白,下半身赤艳。此刻它正背对着世人,低首凝望自己如火般燃烧着的躯体,玄身玉泣。

  “它在哭泣什么?”

  还有那一次次爆发出强劲动力的地心流外在——火山。在被世人遗忘和畏惧中,它们怒吼冲天,不甘长眠万丈封尘,只想要喷发,想要汇成一股举世震惊的尘光,以示自己强大过、存在过,并且在有可能的前提下,不惜付出一切代价重回巅峰,做那个时代最耀眼的、最无所畏惧的主宰者。

  “它又在不甘什么?”

  这富有生命力的磅礴气息让闵苏为之倾倒、震撼。这也是他爱好摄影的原因,尽管知道那一张薄薄的硬纸拓印不得它十分的美,但至少封印了那时那刻的自己的气息。

  这是他的习惯,不管去往哪处,总喜欢留张照片证明曾经来过。然,只有闵苏自己知道,他其实是胆怯的,也是孤寂的,胆怯此景此人的一去不复返,想要留住这时、这光,来与他作伴。

  正如:那年我存在过,风车茉莉很美,米兰很香。又如:安第斯山脉很清澈,却不如从前那样清澈,还有这火山坑……

  “什么?”

  闵苏惊奇的望着屏幕上的照片,正是那张随手拍下来的死火山坑,让他感到震惊的是,右下角莫名的闪动着一个小红点,而且怎么看着好像都在缓缓变大…确实是在变大,跳动着变大,他没有滚动鼠标,就那样静静的盯着它,出奇的平静。

  他很确定白天拍下来的照片中没有这个诡异的红点,而且也绝对不是电脑屏幕的问题,因为它不是静默不变的,而是一直在动。

  这样诡异的气氛足足持续了五分钟之后,那个红点已经膨胀到比他放在鼠标上,那不知不觉握紧了的拳头还要大了,然后在屏幕前那双惊诧的黑眼睛的直视下,陡然变成了一条线,然后又是另一条,再有一条,就这样牵引着他的神经。

  咕噜!

  闵苏咽了口口水,又使劲眨了眨眼睛,在确定不是他眼睛的问题后,迅速拿过相机翻找屏幕上的照片,尽管出于本能让他手指有些发颤,但他并没有时间去害怕,翻了好一会,都没找到那张死火山坑的照片,让他不禁有些急躁,他再也不能平静下来了。

  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相机里缺了一张照片,却又莫名的多出来一张照片,而多出来的这张,看了很久他都没反应过来图片上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那是由几圈圆环组成的,很漂亮,先是一圈细小的黑环,里面是稍大一些的褐色圆环,比黑环占的面积要大上许多,再里面又是黑环,最外围是乳色的白。

  这东西他绝对见过,而且很熟悉,但是一时之间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出现过,只有零星的模糊碎片从其脑海中一闪而过,快的让人抓不住。

  然也就在这时,闵苏产生了一种被盯视的感觉,他蒙地抬头去望,心下一沉,有如掉进了万丈冰渊,周身被刺骨的冷狠狠包裹着——那电脑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同相机一样的情景了。

  他倒抽着凉气,跌跌撞撞的奔向门外,直到此刻方才反应过来那圆环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那正是眼睛,人的眼睛,同他一样的东方人特有的黑褐色眼睛,但他却长有妖异的绿色的长长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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