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地下，空气中飘荡着掩盖不住的恶臭。

　　白色塑料袋包裹的尸体碎块堆叠在阴森恐怖的角落；绿色粘液填充的空罐头漂浮在浑浊水流的上方；不知名生物的猩红双眼，在拐角处一闪而过。

　　周遭传来悉悉索索的，像是刮擦玻璃般令人头皮发麻的响动；

　　内部被掏空的破布娃娃，睁着死一般的眼睛，用诡异的嗓音一遍遍喊着“好痛啊、好痛啊”；

　　坏掉的八音盒依旧在转动，变了调的摇篮曲好似来自lost river的呼喊。

　　这里是与地表完全隔绝，除了腐烂和肮脏，别无他物的异世界。

　　“好臭！”

　　石磊发自内心地说了一句，随后抱着极大的觉悟，纵身跃入下水道。

　　当然，这臭并非生理上的，而是心理上的。

　　尤其是当他凝胶状的身子与漂满垃圾的地下水相接触时，这种难以忍受的感觉愈发严重了。

　　“喂，这样真的靠谱吗？要是搞错路了该怎么办？”

　　【想要以最快速度抵达，借助水流是最佳选择，本系统只提供参考。另，精神技能在黑暗的环境中也不会受任何影响，不存在迷路的可能。】

　　“话是这么说没错......”石磊叹了口气，“但总觉得这主意不是人能想出来的，钻下水道什么的......人可钻不进去啊！”

　　抱怨归抱怨，但石磊在行动上却没有半点犹豫。

　　他努力将自己的身体变得扁平，向着流线型靠拢。在湍急水流的推动下，他几乎变成了一条剑鱼，飞快地在下水管道中穿行。

　　下水道内部结构错综复杂，虽然移动速度快了数倍，但路程也随之增加。

　　幸亏昨夜下了大雨，否则在现如今自来水厂完全停工的状况下，城市里鲜少有人用水，排水系统也近乎干涸。那样一来，借助水流移动的方案就不成立了。

　　“快一点，再快一点！”

　　明知焦急也无济于事，石磊却依旧在心中呐喊着。

　　他所期望的最佳结果，便是自己先一步于索伦小队到达小区，提醒铁山做好防范，或者干脆让众人逃离。

　　现在是下午一点四十分，离预计抵达水苑小区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

　　............

　　水苑小区。

　　“大人，那个三阶能力者的心脏和结晶体已经回收完成，脑浆和延髓也让人分别装了一瓶，全都在这里了。”

　　一名肌肉虬结的大汉走上前，恭敬地把手中的银白色合金保险箱举到索伦面前。

　　索伦的视线掠过装着脑浆和延髓的试管，随后落在了灌满了福尔马林溶液的玻璃容器内。

　　只见玻璃容器里头漂浮着一颗比普通人大了一圈的心脏，以及一粒拇指大小，外形呈现出白色与土黄色交织的双重晶体。

　　他盯着看了好半晌，这才摆了摆手，示意大汉将东西收好。

　　“可惜，可惜了。”他摇着头，显得有些遗憾。

　　“大人，请问有哪里不妥吗？”大汉小心翼翼地问道。

　　索伦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以五阶晶石为原材料制作出的强化药剂，你以为公司在这边的分部能有多少支？我好不容易申请到了这个任务，自然是想得到最好的研究数据。”

　　“哈......”大汉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发。

　　“对于我们能力者来说，阶位的提升有两个瓶颈，分别是二阶升三阶，以及四阶升五阶。通常来说，中级能力及以下的，会长时间停留在二阶；高级能力者可以轻松达到四阶，却难以推开五阶的大门。”

　　“有人尝试过大量吞食同阶位晶石，甚至冒险吞食更高阶的晶石，以此获得突破阶位的能量。然而此举风险巨大，成功概率极低。失败的下场无非两种：第一，爆体而亡；第二，变成丧尸。”

　　说到这里，索伦顿了顿，用手术刀般的视线上下打量起大汉，像是在看一只待解剖的小白鼠。

　　比索伦整整高出一个头的大汉不禁打了个冷颤。

　　“秦峰，我记得你的能力只是中级吧，能这么快突破瓶颈却也难得......从二阶到三阶用了多久？”索伦饶有兴致地问道。

　　“一年半。”名为秦峰的大汉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一阶到二阶呢？”

　　“一个月。”

　　索伦点了点头，“还算不错，看来你的能力在中级区间内，也是属于高的那批了，加成从百分之四十到百分之六十九，你是多少？”

　　这属于十分隐私的信息，虽然索伦作为先驱者，在公司内地位比秦峰高，但两人并非直接的从属关系，索伦也没有权限直接查看秦峰的具体能力数值。

　　然而犹豫的念头在脑海中只停留了一瞬，在索伦如同俯瞰草芥的冰冷目光下，秦峰飞快地报出了自己的数据。

　　“百分之六十五。”

　　“嗯，离高级能力也差不了多少了，怪不得......”索伦摸着光洁的下巴，又遗憾地摇了摇头，“秦峰，你知道为什么偏偏要以10、40、70为分界，将能力者的能力等级用低中高来划分吗？”

　　秦峰皱起了眉头，这有什么意义吗，难道不是随便定的？

　　他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对他来说能力的高低并没有意义，论生死间的搏杀，他有信心杀死同阶内的任何一名能力者。

　　“......因为这样方便？”

　　“大错特错！”索伦啪的一声将保险箱合上。

　　“因为这恰好对应了每个人的阶位极限！低、中级能力者就算能够突破三阶的瓶颈，但终将止步于四阶，除非觉醒出高级能力，否则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五阶！高级能力者或许可以突破五阶的瓶颈，但却无法达到七阶！”

　　“可最高不是说有九阶吗？”秦峰显得更加迷惑了。

　　“这就是关键所在！”索伦的语气突然激动起来，“对于如何达到更高的阶位，目前有两种猜测：第一，是拥有复数的高级能力；第二，或许高级能力之上还有另一个级别，那就是超越了百分之百加成的神之领域！”

　　“而强化药剂，正是为此而存在！为了突破能力的极限！”索伦唾沫飞溅地吼道。

　　秦峰面色僵硬地后退了两步，他完全不能理解对方对研究的狂热。明明本人才三阶，连升到五阶都遥遥无期，居然已经妄想着七阶以上的事了。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对方被“导师”看中成为了先驱者，而自己只是一名队长的缘故吧。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选择这个聚集地为目标？因为他们的首领是罕见的双重能力者。本以为他能承受住这强化药剂的......”

　　“唉，或许是我操之过急了，如果等他四阶再对他用强化药剂，说不定就能成功了。可惜任务期限让我没法等到那个时候......”

　　索伦唉声叹气地走向装甲车，同时不耐烦地催促众人赶紧撤离。

　　“那些普通人也饮用了部分强化药剂，不需要采集样本吗？”秦峰问道。

　　“没那个必要，强化药剂本来就是给能力者用的，普通人只要沾上一星半点，都必死无疑。这些人变成的丧尸有什么好研究的？浪费我时间！”索伦不满地斥责道。

　　士兵们将从其余能力者身上采集到的晶体和重要器官全数装箱，装甲车在压抑的发动机轰鸣声中绝尘而去。

　　被声音所吸引的丧尸们纷纷从阴暗的角落中爬出，小区别墅的门被撞开，从里面出来的，不论男女老少皆双目浑浊、步履蹒跚，身上却无一咬痕。

　　零星有几声惨叫从屋内传来，大抵是侥幸没被强化药剂污染，见势不妙躲起来的普通人。

　　此时却被曾经是他们家人朋友的丧尸从角落里找到，一口一口分食了。

　　在尸群之中，有一只身形佝偻、满头白发的丧尸，循着引擎声，一瘸一拐地来到小区门口。

　　她茫然地左右环顾了一圈，因为没能找到新鲜的血肉而愤怒地嚎叫起来。

　　忽然，她嗅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就在她正上方。

　　一滴鲜血从她头顶落下，在鼻梁上溅开。

　　老太太身形的丧尸抬起头，浑浊的眼珠与那颗中年男子的头颅相对视。

　　也不知是在那愤怒而不甘的黑色瞳孔中看到了什么，她从喉咙里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响，伸出干瘪的双手，朝着那曾经是她儿子的残破头颅探去......

　　窥探她的神情，那满是皱纹的脸上，是兴奋还是悲伤？

　　于眼角滑落的，是血还是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