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款待俄罗斯贵宾,利先生将凯瑟琳、这个丽公馆的“头牌”献了出来、推到沃洛金的怀里。
丽公馆里美女无数,大多是本国女孩,只有少数几位异域女郎。凯瑟琳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她来自浪漫之都巴黎,在东陆国留学期间被利先生“发掘”并挽留,成为丽公馆的“镇馆之宝”,也是利先生的专用“坐骑”。凯瑟琳之美,不可方物,不消说同床共枕,就是看上一眼,也足够让任何一个男人骨酥肉麻。
利先生今天将凯瑟琳贡献出来,可见沃洛金在他心目中的分量。当然,除了美女,还有各种叫不上名字的佳肴。沃洛金在丽公馆里连吃带喝,下半身更是一刻不得闲。这个五十来岁的俄罗斯人一直“忙”到后半夜,才拖着近乎虚脱的身子和颤抖的双腿,去到客房就寝。
沃洛金先生进入梦乡后不久的凌晨时分,大约一点多的光景,G5市西南部的那座公墓、西边围墙下,一个黑影贴着围墙的外沿缓步走着。在围墙一处破损的凹型缺口,黑影一纵身跳了进去,来到墓地里面。
此时,看守公墓将近四十年的驼背刘,正在值班室里酣睡。一起酣睡的,还有他养的一只柴狗。驼背刘的鼾声震天价响,那条狗却伏在电暖气旁,把脑袋搁在两只前爪上,眼睛盯着电暖气网罩里透红的暖气管。它在琢磨什么,是不是想上去舔一口?
却说黑影进入公墓内部,先是睁大眼睛向四处查看半天,确认除了死鬼没有活人之后,步履轻盈地穿梭在一排排墓碑之间,也许是怕惊扰沉睡的魂灵。十多分钟后,黑影终于在一个墓碑前站定,看着墓碑,慢慢低下头。
晦暗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可以依稀看到两行泪水顺着面颊淌下,也可以看到这个黑影的真面目,是高思。
半小时前,高思的窥甲从月牙湾的家里溜了出来。他从车库里取出那辆银色的轿跑,刚行驶到那间“思君”花店外的马路上,迎面走来了花店的老板娘曼姨。
曼姨说自己经常失眠,于是四下走走,正巧遇到了高思。她问高思这么晚出去干什么,高思说去见个朋友。老板娘叮嘱高思注意安全。男孩道谢后离开。
虽然曼姨和蔼可亲,见到自己总是没话找话地扯上几句,不过,这个半老的女人始终有点儿让人捉摸不透的神秘感。高思这么评价对他温柔热情的花店老板。
至于哪里神秘,他也说不上来。眼神?口吻?还是行止?大概都有点儿。
所以高思对曼姨的问话和关心,只是礼节性地敷衍,他不想跟对方交流得过深,即使这个女人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恶意。
现在,高思的面前,是袁子维的墓地。他安静地站在挚友的墓前,嘴角抽动着,却说不出话来。随后,他向着逝者鞠了一躬,缓缓离开,绕过几排墓碑后,来到另一个墓前。
这里,按照警方的说法,是与袁子维同时遇难的警察阿来的墓地,也是高思此次前来的主要目的地。
昨天下午,高思发现“殉职”的警察尚在人间后,他翻来覆去地想着这个叫阿来的警察和车祸等一系列事件之间的关系。今晚,他难以入睡,鬼使神差地启动了外间储物柜里的窥甲,来到墓地这边,想着是不是能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
高思蹲在地上,眼睛朝四周环视一下。周围静谧如常,一座座木然伫立着的石碑在暗月的笼罩下散发着森然的气息,仿佛从不同的方向盯着高思这边。高思并不害怕,因为他本人此时远在月牙湾的家里。
眼前,阿来墓碑上的照片清晰如故。月牙湾那边的高思开启了远在公墓这边的窥甲的红外视觉,可以更为精准地查看夜色中的照片。
经过电脑人脸识别的对比,高思再次确定:昨天下午在米莉家楼下看到的那个人,就是阿来!
高思用随身携带的工具敲掉墓穴四周的封闭水泥,再轻轻撬开阿来的墓:里面果然空无一物!这个结果既在男孩的意料之中,也在他的意料之外。高思断定阿来尚在人间、警方在弄虚作假,但事实真地摆在眼前,还是让他心里遽然一凛。
高思正盯着墓穴思考着,远处,墓园的入口方向突然传来几声狗叫。伴随着狗叫的还有几束不停晃动的雪亮的手电光柱、一同逼近高思这边。
高思胡乱地盖上阿来的墓,把周围的地面简单清理一下。这之后,他缓缓站起身,刚扭过头,一道光正好打在他的脸上。
“谁?!给老子滚出来!出来!”拿着手电的人厉声喝道,同时走近高思。从这个人的轮廓看,应该是个警察,大概是巡夜路过这里。警察的身边,站着一个佝偻着腰的老人和一条狗。
看守墓园的驼背刘、或者是驼背刘的那只柴狗,不知何时发现了高思,报了警。
高思知道无法躲藏,也没必要躲藏。他理了理头发,向警察那边走去。
“谁?这么晚了过来干嘛?”年轻的警察用手电筒照着高思的脸,刚问完,认出这是高家二公子,赶紧一哈腰:“高先生啊,不好意思。那个……这么晚了,出来遛弯?”随即扭头对驼背刘说:“滚开!报警也不看着点儿是谁!下次留神啊!”驼背刘一缩脖子,转身小跑、带着那条柴狗返回自己屋里。
警察继续对高思媚笑着。高思明白,掏出一沓票子递到对方手里:“算是吧。睡不着,过来看看,没想到惊动了您,抱歉啊!”小警察就坡下驴、故作老道地耸了下肩膀,说遛弯的话最好是白天,深更半夜的容易出危险,“尤其是您这种身份。”说着,小警察补充道:“您自己回去、还是我送您?”高思谢过警察,说他自己回去就成。对方朝高思敬个礼,转身走出墓地大门。高思则从另一个方向往月牙湾走去。
此期间,墓地深处的一块墓碑后面,一个人正猫着腰蹲在那里、望着高思和警察、目送着两人离开。待周围归于沉寂后,她才缓缓地直起身子,摇头叹息。
这个人,正是当初救下高思和袁子芊、并屡次跟踪高思的那个女夜叉。她依旧是老样子:通身一袭黑,即使在这个时间上,她也戴着那副墨镜。从露出不多的样貌上看,她很年轻;从神色和举止上看,她又有些老成历练。夜叉见周遭无人后,离开了先前藏身的墓碑、去到二十多排后面的一座墓前。
来到这边,黑衣夜叉微微低下头,嘴唇轻轻颤抖着,像是在无声啜泣,又仿佛在喃喃自语。为了防止被人发现,她半蹲在墓前,几分钟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这座墓碑上,刻着申伯君、俞素两个名字。
女夜叉离开公墓的时候,在G5市西边的一座规模庞大、破败萧条的建筑群里,X战警和二十多个雇佣军老兵正围坐在篝火旁取暖。
X战警,就是昨天在市政广场救下女记者米莉的那个粗野、彪悍的男人。他从小没了家,孤零零地在社会上晃荡,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混子。一次打群架的时候,被人在脸上砍了两刀,正好形成X状,从此得了这个雅号。十几年前,X战警被政府军“收编”,成了与A9对垒的雇佣军中的一员。
如今已经进入初冬时节,气温直逼零度。雇佣兵们衰老的身体渐渐难抵阴湿的天气,政府又一再地推脱所欠的、参加对A9战事的酬金,每到冬天,这些无依无靠的汉子的日子格外难捱。
G5市像他们这样被政府遗弃又无家可归的雇佣军有数千人,他们大多分散在城市那些偏僻、肮脏、阴暗的角落,那些连野狗都不愿栖身的地方。X战警这一拨,当初同属于一个连队,大家彼此熟络,所以就抱团寄居在这个地方。如果有什么重大行动,比如此前市政广场上的游行,所有地方的老兵们会事先通个信,汇合后一起前往。
虽然样貌丑陋骇人,但X战警热诚爽朗,还有点儿小小的乐天派。他给这座用来栖身的建筑起了个蛮温馨的名字:荣军院。
荣军院里的这二十多个老兵,暖和的时候,可以四处逛逛;如今阴冷彻骨,他们只能蜗居在建筑物里,白天吹牛喝酒,晚上喝酒吹牛,累了以后就仰头大睡。老兵们没有固定的作息,不管白天黑夜,酒瘾上来了就喝,瞌睡上来了就睡,倒也悠哉悠哉。
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二十几个人围坐在荣军院小楼底层大厅的篝火旁吆五喝六着。这些人的脸庞在篝火的映照下,呈现出滑稽、诡异又悲凉的红扑扑的鬼脸。他们面前摆着两桶勉强称得上酒的液体,还有从路边小店里买来或者半买半讨来的狗食一样的下酒菜,边喝边用粗俗下流的言语诅咒着当局。
半个小时后,X战警的膀胱告急,去到荣军院外墙的一个墙根处“排水”。“嗨哥们,瞅着点儿有没有妞子,带一个回来啊!我这儿也憋着呢!哈哈哈!”一个战友朝X战警的背影叫着,放肆地宣泄着雄性动物天然的欲念,其他人跟着哄然大笑:“没错!老子这儿也快憋爆了,保证仨钟头不下火线!哈哈哈!”
X战警笑着骂了哥几个两句,转过荣军院小楼的拐角,解开裤带。
老兵酣畅淋漓地释放着腹腔的压力。事毕,刚要转身,冷不防一只大手从背后捂住了他的嘴,把他拉到了一旁。
X战警刚举起拳头,惊魂未定地再次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人,低声叫道:“队长!?”
被称作“队长”的人,是铁山,9月28号晚上那起车祸的肇事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