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叠枯纸,泛黄至略积灰尘的色彩层层叠加,四角中一角焦黑,绵延出一片鲜亮的火光橙红,忽闪忽闪地照应着对角的浓墨笔水描绘的丁香花,最后贪婪地将它们吞噬。
1.
沃斯顿和金面对着坐着,两人无言,默默地看着前方。
“好家伙,我以为我们已经很变态了,没想到你这么重口味。刷新我们的眼界。”希尔德一边开着坦克一边说。
“什么意思?”沃斯顿本看着路,扭过头看向希尔德。
“我说你…”
“我说你说你们很变态是什么意思?”沃斯顿直接打断他。
“你到时候就会知道了。”希尔德似乎对沃斯顿打断他的话很不满,他微微回头看了一眼他和金,“你们关系不怎么好,是吧?”
“他什么时候想说话就说话。他是我的兄弟。”沃斯顿看向金。金直视着他的双眼,一句话也没有说。
2.
小克冲回室内,罗茜见状立马追了上去。看着坦克缓缓消失后,伊德最终转过了身。所有人都好像没有大事一样回去了,只有艾玛还站在那里。
伊德往回走着,艾玛看着他,说道:“我们得做好准备了。”
“是的,我们得准备了。”伊德路过她的身边。
小克奔进自己的房间,猛地扑倒在自己的床上拿起枕头捂住自己。罗茜赶忙进来。
小克斜躺在那儿,她背对着罗茜,看着窗口灰色的天,两行泪无声地流下来:“他走了。他又离开我了。他可能回不来了。”
“不会的。”
“哦你们知道会发生什么。你们看他们的工具与装备,他们可以根本不动用任何东西使你们感到畏惧。”她猛地坐起来转过身看着罗茜,几颗挂在眼角的泪抑制着不掉下来。
“我刚刚失去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他就这么离我而去。”她背过身,仰起头不让自己哭出来。
艾玛走了进来,她看着不知所措的罗茜,走过来安静地坐下来。
“小克。”她轻轻地说着。
她努力地克制着抽噎的身躯,慢慢转过身看着她们。
“他会回来的。”
“那如果他出现意外呢?这么明显的一个阴谋,为什么不去阻止呢?”她有些吼起来。
“小克……”罗茜想要安抚她。
“罗茜,如果刚才我爸爸没有带走金,而是和伊德叔叔一起,你现在会一点都不担心吗?”
罗茜无言以对。艾玛微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
“你,艾玛,我其实很早就认识你了。在监狱里的时候,你记得吗?你和金都没有得那场瘟疫,琳恩没有,黛琳娜没有,我妈妈得了,我好羡慕你们……琳恩告诉我金是怎么样的人了,你爱我爸爸你爱他,你为什么现在内心如此平静?为什么?现在你的丈夫和我爸爸都走了,可能回不来了,你为什么还如此平静?”
艾玛的表情僵持在那里,她的脸似乎白了一层,她避开小克直视她的眼神,自言自语般说着:“我没有…我没有……”
“你们都像我一样什么都不敢承认罢了。”她转过身去不再理会罗茜和艾玛。
3.
沃斯顿与金终于下了坦克,沃斯顿像是被释放回荒原的雄狮,轻松地踏在自己的领土上,尽管身后的人们都拿枪对着他们。金走在沃斯顿的身后,他的屁股袋上闪着微弱的光刃亮点。
这是一个很大的社区,一大半是工业区,外部很整洁,里面的嘈杂声十分鲜明。另一部分是住宅区,里面有着种植区,蔬果长势很好。
沃斯顿看着一排排肥沃土壤上长出的新鲜果实,一个男人正在采摘果实,将它们放进小篮子里。他毫无注意沃斯顿他们的脚步声,自己满意地掂量着采摘的果实,然后挑选了一个饱满的番茄,用衣袖将它擦干净,满足地咬了一口。
边上站着一个男孩和女孩,那个女孩扎着一把粗麻花辫放在左肩前,头上绑一个枣红大蝴蝶结,细弯眉毛,水灵大眼,嘴唇丰满,有种介于一种妩媚与娃娃的纯真之间的美。旁边的男孩眉眼有种意大利人的感觉,浓眉刚气,阳光又似乎洋溢着一丝不经意的甜。
那个女孩最先发现了沃斯顿,她拉了下那个男孩的衣袖,男孩把锄头插进土里,看了眼沃斯顿,转眼看向那个男人:“爸!有人来了。”
那个男人看了一眼男孩,脸上略过一丝不好意思的神情,将手中的番茄包好放在篮子另一边,向沃斯顿伸出手并一笑:“你比我想象的年轻。”
沃斯顿谨慎地看着他,握了下他的手指。
“米萨说你是个大胡子,”他挑出一个好番茄递给沃斯顿,沃斯顿看着他的笑容接过番茄,“或许这是你现在看上去年轻不少的原因。”他轻轻揩去嘴角的果肉渣,笑容似乎刻在脸上。
“哦,萨尔。”他再次热情地伸出手。沃斯顿看着他那双手,粗糙,生着茧,还有着没洗干净的细微血渍,“你是?”萨尔窝下头。
“沃斯顿。”沃斯顿回过神来,但是没再握他的手,“这位是金。”
“用箭的那个?”
“不是,那个人受了重伤,他受不了颠簸。”沃斯顿紧盯着萨尔,金站在后面像一尊雕像,“我想你不会介意的,是吧?”沃斯顿冲他一笑,握了下他的手。
“哦!”萨尔发出一声短促的声音,缩回了手,那张阴森诡异的脸慢慢转了过去。
“这是我的儿子赛万卡和女儿塔娅娜。赛万卡,陪着你姐姐。希尔德,准备些食物,我要先带两位贵宾参观一下这里。”蒂尔转身走去,顺带踢翻了那一篮番茄。
4.
蒂尔走在前方,沃斯顿警惕地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逍遥又稳健的步伐不时瞟一眼周围的环境。他们来到了这片工业区,一推开门,里面一股浓烈的恶臭味便扑面而来。
“这可能想要你花点时间接受,”蒂尔一个转身,狡黠的双眼放大着,接而又闪过不苟言笑的神情,“还有即将发生的。”
他大步向前走去,沃斯顿和金捂了下鼻子紧随其后。首先是一排排排列整齐的深口手提桶,里面装满了血淋淋的内脏。沃斯顿向里面一看,皱起了眉。紧接着,是许多人,他们排列整齐,神情犹如被雕坏的木偶人,机械而又快速地在一件件窗帘上均匀涂抹着内脏与血块。另一排是一些人在快速地将它们进行裁剪,再有序地放好,对立的一边,是一件件晾好的类似斗篷式的衣服,有大有小。
所有人的工作效率都极高,沃斯顿仿佛看到了一番退化的工业时代进化史。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蒂尔看着他的表情,不屑地笑了一下,走向深处的环境。
里面悬挂着各式的行尸脑袋,犹如串串珠帘一样,空间横纵向都令人感到置身于噩梦中。一望无际密密麻麻的头颅,有些还在缓慢地旋转着,眼睛惨白嘴巴又极富欲望地张合着。大部分行尸脑袋下颚出的皮肤都被撕扯了下来,血淋淋的下巴和皱白的肌肤更令人感到后背发凉的诡异。蒂尔走向一角,里面是一排工人,正在用那些皮肤缝制成令人生呕的口罩。
沃斯顿的脚步已经移不开了,金也顿在了那里。蒂尔转向他们,他那嘴角依旧勾画着诡秘的笑。他从两人中间走过,悠然地说:“我们那边还有负责做三明治和果汁的,不够这些应该没这里可以震撼到你。”他慢慢地走出门,沃斯顿和金跟了出去。“所以,让我们来去我的议会室吧!”
5.
议会室是一个宽宏的圆弧形,空荡又令人感到不适。一排座椅绕着这番边缘贴切地摆出完美的弧度,座椅前是弧形红木原材桌,打造出一股审判席的气氛。希尔德坐在中间的左侧位,萨尔就着中间的位置坐下,顺带拍了拍希尔德的肩膀。他庄重地坐下,搓了下鼻子,示意周围的人给他们端两把椅子。
沃斯顿看着这一切,那些厚重的墙壁挂着厚重的窗帘,一丝日光都不敢透进,白昼与黑夜基本没有区别。
沃斯顿并不想坐下,几个人突然走上来将他们身上的枪支都卸掉。
“沃斯顿,你应该知道血债血偿这一说吧?”
沃斯顿看向他,径直向前:“你什么意思?”
“很简单,你们杀了我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个人。我总得算个账吧。”他皱着眉掰着手指头,突然又神情飞扬起来。
“但是呢,我听说,是我们的人先动的手,是吗?”
“他们试图攻击我们。”
“哦不不不,你错了。”萨尔突然合起掌笑了一声,拿前桌上的葡萄和苹果,“葡萄,还是苹果?”
沃斯顿压着眉,饿狼似地瞅着他。
他抿下嘴放下水果,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手指还灵活地像蜘蛛腿蹬了一下。“他们只是在执行我给的任务。你杀害了一批我非常出色的执行者。培养他们很不容易,这点着实令我生气。”他的两根食指伸出来并在一起,指向沃斯顿,“我需要充分的行尸来保证这里的安全,这样我们才能不用惧怕行尸。可是你的行为,就在间接破坏我们的安全系统了。”
沃斯顿一言不发,他只是看着蒂尔,手像即将扑上去前撕咬猎物的野兽的利爪,紧紧地攥了起来。
“你看上去真的好凶。我这个人呢,其实也挺讲道理。你有没有发现,我特别喜欢做选择题,选这个?选那个?思维的风暴碰撞上快活!哈哈,所以,我想让你们在这里一决胜负,胜者回你们那个小破医院,再给我们带一些医用设备,怎么样?”
“凭什么?”
“那你要是不满意,我可以现在就杀了你们两个然后开着我炫酷的小坦克碾平你们的小破医院,我无所谓。”蒂尔耸了一下肩,“你们总得代表一下你们的团队吧?”
沃斯顿咬着牙,他的手攥地愈发地紧,与此同时,一旁的金看向他。
“你要是再犹豫的话…”话音刚落,蒂尔拿起沃斯顿的左轮对准他,一排的人纷纷举出枪。
沃斯顿突然感到背后一击,金已经一个拳头抡了过来。
“哦,这我还真没想到。”蒂尔睁大了下眼,放下枪拿起一颗葡萄。
金紧接着冲着沃斯顿的脸给了他一拳,沃斯顿被这一下击地后退了几步,他摸了下嘴角的血,看着金,他的眼神在不断地膨胀,他的额上青筋似乎要爆起。他低吼一声又径直冲向沃斯顿,沃斯顿一个闪躲将他扳倒在地,锁住他的咽喉:“金,我们可以现在逃出去,你配合我。”
金的脸涨地通红,他的眼睛也开始露出了血性:“不,沃斯顿,你不能什么都让别人听你的。你拥有太多了,沃斯顿,这些本该是我拥有的。”说罢,他掏出那一小片玻璃碴用力刺向沃斯顿的手,沃斯顿立马松开了他,金猛地将他一推,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捂住自己的咽喉。
沃斯顿滚到一边,他立马站起来拔出手上的玻璃碴,血液立马淌下来,鲜活地跳跃着。金怒吼一声将一旁的椅子摔向沃斯顿,沃斯顿一躲,却被砸中了膝盖与腹部。他单膝跪在地上,但是金已经快速朝他奔来,沃斯顿捂住流血的手的另一只立马松开,他站了起来用胳膊肘猛地击中了金的喉咙,金倒退了几步,又奋力地摔向沃斯顿,将他扑在地上,再给了他一拳。沃斯顿的眉骨已经裂开,他的嘴角又溢出了鲜血。
“嘿沃斯顿,咬他的脖子呀。”蒂尔皱着眉,急忙将一粒葡萄籽吐出来。
“金,你现在迷失了,你听着,听着,他们想让我们自相残杀。”沃斯顿想扼住他的手,但他的手血流不止,他没有力气去阻止金。金的表情扭曲着,狰狞着:“沃斯顿,曾经你打了我几拳,今天我不仅要还你,还要杀了你。”
沃斯顿的表情痛苦起来,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我给你机会了,金……”他的手松开了金的手,开始向旁边摸索着。
“我不需要,沃斯顿。你觉得你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吗?你的妻子早死了,你的孩子现在跟你有不断的矛盾,你的好兄弟伊德,他也活不了多久,罗茜终究是倾向于他的,当你死后,艾玛也不会觉得我是个懦夫了。去死吧,沃斯顿!”他大张着嘴摆出一副极大的变态的微笑,沃斯顿看着他混沌的眼,手中握住了那片玻璃碴,猛地插进了他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