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黑屋》3 烬头
咻!!!滋!!!
仿佛裁纸刀划过纸张的细细的磨砂声,希斯收回手臂锐利的锋刃,面前小山一样的黑色灰烬已经被整整齐齐地剖下来一片。
尽管这些降维之物的“尸体”可能是这个世界数一数二坚硬的东西,但是希斯的手臂更强才对,整治起这些尸体轻轻松松。
毕竟是王亲自赋予的躯体,怎么可能连区区加工都做不好?
只是这具身体还带着重要的使命,希斯第一刀也不敢大开大合。
拿着被切下来的那块黑乎乎的材料,希斯递给了在一旁观看的马克:“这样子可以吧?”
马克点了点头,只是又苦笑着对希斯说:“这样子我们要弄很久啊。”
“很久?”希斯接过马克的反问,又反问了回来:“我想你很快就会怀念这样的很久的。”
河图在头环里听着根本笑不出来。
意识清醒地待在黑暗虚无的时空里,那是跟下潜的痛苦有的一拼的经历。
唯一强一点的地方,就是还保有一些感觉,让人不会那么无聊。
马克在那个棺材里不知道反复度过了多少时空转换,要不是每次时空转换后被王重新唤醒,马克早就疯了,跟河图那些疯了的智能前辈一样。
意识的主观能动,是人类被赋予的最大的天赋,也是最大的原罪之一。
痛并快乐着,不是吗?
马克这样一想,又好过很多,意味深长地看了希斯一眼,拿着那块材料向选定的位置走去。
整条山谷南北朝向,略略偏东,马克将第一块黑砖按照河图的指导,放在那个王钦定的位置时,红色的朝霞染红了山谷。
雪染的树林也被撒上了一层红色,从上空看去,整条山谷南北被一片茂密的树林分割成两半。
南方的那一半,就是马克和河图一年多前搬运构筑工事的地方。
北边的这一半,则是现在三人要完成另外一个重要工作的地方,暂时他们都是泥水匠。
一只夜剋战战兢兢地站在马克的旁边,它就是泥水。
头天晚上,马克、希斯和河图不仅取得了计划最重要的一环——白焰之种,还制造了大量的建筑材料——夜剋的尸体降维之物的残骸。
三人都是特殊的体质,连续准备了几天,现在正在为王准备在这个时空最重要的一环。
一间屋子。
马克和希斯眼花缭乱地玩着泥水匠的活。
希斯变成利刃的手臂挥舞成了一片灰色的光,一片片黑色的薄砖向着马克飞去。
成千上百方的黑色小山,肉眼可见地被一层层削薄。
而马克头都不抬,一边手在旁边的夜剋身上抓过一把什么抹在黑砖上,一边飞快地砌起了墙。
那只夜剋神色古怪的站在那里,任由马克掏摸。
夜剋已经显示出全部的身影,那些锋刃般的粗长手臂,狰狞恐怖的脑袋,畸形的形似人类的高大双腿和脚板不必头环观察,就能为任何人所看见。
这只夜剋是昨晚经历过白焰焚烧留存的最后一只,被河图留了下来。
因为被这个维度所承认,所以它稍稍有了简单的意识。
夜剋不断扑闪着结膜的眼睛,显示着它正被这个世界更加清晰的认知而震惊。
震惊到它不知道该怎么回避它脚下的小人在它身上的肆虐。
马克不知道他正被一只异域来客所关注,他只是一心一意地砌墙。
夜剋的小腿最下方,靠近脚跟的位置,一道新鲜的伤口正潺潺地留着初生的血液。
这些血液正是良好的粘合剂,能够让两片黑烬之砖像一体一样粘合起来。
希斯的刀太快太利,以至于,这只夜剋根本没在意自己已经受伤了,更何况,它还不知道有些不舒服的让自己抗拒的感觉叫做“痛”。
而河图则是马克、希斯、夜剋三人的中枢。
漂浮在正在建造的屋子的正中心的头环,正散发着一道道思感。
这些思感引导着希斯精准地制砖,按照精细的图纸将材料的利用最大化;引导着马克将图纸上的屋子一件件砌制成型;最后还要照看着初生的夜剋,不让它失血过多而死,毕竟现在的它,是这个世界的生命。
这无关好恶,任谁经历过那么残酷的焚烧挑选,最后的结果都让人不忍破坏。
太阳照常升起,温暖着阴冷了很久的山谷。
屋子也在一点点成型。
正午的时候,希斯切下了最后一块砖,马克放下了最后一块砖。
那块被希斯割了又割,被马克摸了又摸的夜剋回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那只黑夜鮟鱇。
马克的视线里,巨大的白影将那座小山被切削完毕后的那块黑色的平整的基底,用钓丝轻而易举地盖到钱已经已经砌好全部墙壁的屋子顶上。
希斯几个纵身,刀光闪过,最后的黑色的房子已经完全成型。
四四方方的房子,完全看不出人工的痕迹,不说那些最后被希斯修过的整齐平直的墙线,单说那黑色的屋体都浑然天成。
因为这些黑色的灰烬材料,在阳光下才显露出真容,无比黑暗的材料,仿佛黑洞一样吞噬了洒在它身上的明亮阳光,散发出一种诡异的美感。
马克、希斯还有河图站在这座黑色的屋子前,久久没有说话。
“不知道王会叫它什么。”马克的眼神仿佛也被眼前的黑洞吸引了过去,嘴里下意识地问道。
“......”希斯也摇了摇头,这样的事情,她怎么会去问王呢?
“时间烬头。”河图在头环的思感空间里里将王的图纸完全展现出来,图纸的最上面分明用秀美的字体写着这样四个字。
原来是叫这个啊,马克和希斯相互看了一眼,没有多说话了。
果然是尽头啊。马克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向着黑色的屋子里走去。
几乎没有任何光的折射,马克凭着细微的痕迹走到入口,
屋子里更暗,马克凭着记忆从入口笔直地前慢慢行走,直到他碰到一个一个物体。
马克当然知道这是什么。
壁炉。
也是河图最先定下的位置。
也是马克放下第一块砖的位置。
整个屋子是从内往外砌的,不然在这样的屋子里,光线几不可查,大白天里面也跟最黑的夜一样,那还能做什么?
马克没有想太多,从怀里掏出了那个小管子。
最宝贵的火种。
将要或者说已经陪着王在时光长河兜兜转转的殿下,亲手在这个世界点下的第一个火种。
没错就是第一个,那位殿下说来奇怪,从小到大,没有点过火。
哪怕是殿下小时候,烧地瓜,烤麻雀,都是间接地用火。
成年了,更不用说。更何况,陪伴着他的王有意无意,也不让他点个火,不抽烟只是顺带的结果。
然后从来没有亲手点过火的殿下,直到昨晚点下了对这个世界、这个时间轴最为重要的火种。
马克摇了摇头,结束了回忆,又从怀里掏出几样东西,将其放在壁炉的正中央。
绿色的光华在这件光都逃不出去的屋子里,竟然侵占出不小的面积,绿莹莹的颜色莫名有些诡异。
马克看着陪伴了自己很久的随身之物,没有任何惋惜,将另一只手的火折子凑了上去。
嗡!!!!!!
巨大的火焰在那几颗泰芙努特之目上腾空而起,刺眼的光亮比刚才的绿光还要霸道,在这漆黑的屋子里四射着光芒,让这个地方多了点正常的气息,也将四周同样由黑烬做成的简单的家具映照出来一些线条。
不是一件友好的屋子,但是谁在乎呢?
这是王所要的东西,百分之百。
马克又看了一会火焰,转身向外走去。
身后黑底上唯一一个白色的方块,那是门,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