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电视、没有网络可以消遣。
在这两位相依为命的小伙伴眼中，下水道里的长夜似乎变得很长，长得看不到头。
只有睡觉，才能让这个夜晚尽快过去。
夜深了，火堆被移到两张简陋床铺的中央，让这份温暖没有任何偏袒，两人平分了火光。
在对面草席，人族少女从她的小书包里拿出假期作业放在膝盖上，不顾休息时间，力图在假期结束前竭尽所能，将作业完成。
借助火光，这具没有感情的作业机器正在加班加点地赶制产品。
一根笔被当成薯条咬在嘴中，少女苦苦思索上面的一道题。越是想下去，笔被贝齿咬的力道就越大，甚至毕克都快要被她咬出齿痕来。
“果然，学宫里的先生们个个都奸诈狡猾，把后面的答案页都撕了。天啊，这么多作业，幼小的我该如何面对这可怕的世界？该死，这些题……啊，我的脑袋要炸了，要炸了。”
仿佛遇上什么洪水猛兽，白琼绝望之际把笔往作业本一丢，捂着脑袋，失声痛叫起来。
沈锋看到这一幕，两条眉头皱得快要连在一起。
这姑娘是真的搞错重点。
在废墟中活下来，为了避免被学宫的先生骂而勤奋补写作业，这两个哪个更重要？难道不该前者吗？正常人都会这样选的吧？那为什么这家伙理所当然地选择了后者？并且还决心一条路走到黑？
打心底的，沈锋是真心想把这姑娘的脑壳掰开，看看她脑子里面是不是有哪根筋撘得不对。
“行了，早点睡吧。我这背包里的食物不多了，明天我们得去附近找找看有没有什么食物。”
那张渔网被垫在下面，与此同时，沈锋还在渔网上面铺一层报纸，这样能更好的将身体与潮湿的地面隔绝。至于被子，那就是件可有可无的东西，中间的火堆已经足够驱赶一部分寒冷。
面对管壁，背靠火堆，沈锋转过身来时，对面那位仍在死怼着作业上的一道题。
她今晚会不会因为赶作业而睡不着，沈锋不知道，反正他的作业是写完了。今夜沈锋不仅能睡着，还会睡得很香。可以的话，明天醒来，沈锋就会对黑眼圈、一脸幽怨的白琼分享他昨晚睡得有多么爽。
白琼根本没把沈锋的提醒放在心上。白琼觉得沈锋是写完作业阶级的，自己是没写完作业阶级的，两人等级不同，层次不同，又怎么可以听沈锋的观点。
白琼性格执拗，下决心要干完的事情就从不敷衍，从不放弃。她今晚坚决要和这个操蛋的世界死磕到底，她的人生永不屈服!
然则盯着这些难题，盯着盯着，眼皮就逐渐沉重。
题目的文字正在蠕动，变成一条条瞌睡虫，飞到她耳边，鼓动大脑举起白旗。
睡意加强，人族少女与作业的抗争过程坚持不到三分钟，软软的娇躯便不由自主地倒了下去，小脑袋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睁！
就在白琼倒下去后不久，沈锋阖闭的眼皮无声睁开！
他原本就没有入睡。
轻手轻脚地起来，但沈锋起身后很快就发现其实他这么小心根本就没必要，白琼已睡得比死猪还要死。沈锋便干脆不再遮掩，大大方方地从走到杂物堆挑选他所需要的东西。
从中拿片厚度合适的木板，绕过火堆，回到床铺。
在火光的映照下，沈锋伸出手掌，翻来覆去地查看。
由于从来对修炼没什么兴趣，因此从小到大，沈锋都以学业为重。掌纹清晰，并无老茧，全然没有受到任何锻炼，这明显是一只白琼梦寐以求的好手，用它写抄作业速度绝对飞快。要是白琼看到它，那肯定都馋哭了。
逐渐的，视线从右手掌移向那片木板。
沈锋有些狐疑:姐姐说的究竟是真是假，单单只是一只手，就真的有把这块木板打碎的能力？
稳定心神，几个月前那套传授不久的掌法便在沈锋眼前浮现，他只是被姐姐逼着把掌法记了一遍，并未尝试过。或许是记忆能力强的缘故，这些东西一教沈锋就觉得特别简单，看似深邃的功法只是在他脑子里过一遍，他就明白了四五成。
这也难怪沈锋的亲姐姐沈云晴常常说他是个修炼的好苗子，特别在武技方面会比一般人悟到得更多。
心间微微一沉，沈锋整个人沉浸到一种奇妙的状态。
起手蓄势，落掌发威，重力击敌！
昔日沈云晴在施展掌法时的场景不断地在脑海中重复播放，每一个步骤都清晰可见，就像是脑袋里安装了个播放器。当初忽略过的细节之处，如今回想起来，竟然觉得这么的奇妙。
从中感悟到许多后，沈锋将木板当成假想敌，将它倚靠在墙壁。
前臂发力，手腕略微翻转半圈，汇聚着力量的手掌向空中沉重一推！
嗖！
一阵烈风从手中发出，击向木板，速度极快。
初时猛烈，中途力竭，等飞向木板时，风已经散落四处，只是把木板啪的吹到。
“不行，掌风要聚而不散，才有杀伤力。可吹出这种程度的风，恐怕连开一档的风扇都会嘲讽我。”沈锋评估道。
打出这一击后，沈锋感到手臂有些发麻，而且为了节省食物，他今天都没进食过。在这种吃了上顿不知下顿的情况下，必须严格分配每天要吃多少食物。本来当作今天伙食的那个红豆面包，也被白琼被祸祸了。这也没办法的事，饥饿的姑娘吃不到面包，就得吃他。
辛亏的是沈锋耐饿能力强，心性坚韧。不然的话换作对面那位，在流血大失元气的前提下还饿一整天，她绝对受不了。
谁知道以后会在这里遇上什么，多学一项技能，就多一份保险。可是要练这风破掌，非得要在精力充足的情况下才能成功。
沈锋只能把希望寄托到明天，万一明天那位念力少女能给他带来运气，指不定明后天吃喝不愁，那样他就有余力练习风破掌。
沈锋不由得地把期待的目光，投向对面睡得死沉死沉的白琼。
她的念力，再加上我的风破掌，往后的生存几率就会提升几倍。这足以支撑我们到救援队到来的那一天。
只是对方这不着调的模样，着实让他很是忧心。
恨铁不成钢的，又像是不爽她祸害了自己的面包，沈锋冲白琼发出一掌，然后迅速躺下睡觉。
大半夜的，白琼只感到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凉风吹来，吹在弱小的她身上，让她打了几个寒颤，不得不像刺猬一样把整个身体都缩成一团。
——
——
时间很快流逝，地下管网的某处管道壁传来滴水声，很长时间的滴答脆响从远处传来。
天亮了，沈锋起身。
四处的墙面变得明亮些许，中间的火堆仅剩余烬，几块不见明火的火炭仍在释放可有可无的热量，斜斜的白烟压得极低，几乎是贴着地面向远处飘去。
再看对面的情景，白琼侧躺在草席，女孩睡得很恬静。她半张的嘴中还挂着一根笔，这是她昨晚抗争世界到最后、仅剩下来的尊严。
没能看到一早醒来，白琼就顶着熊猫眼，勉强笑着跟他问好。
沈锋总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
看来他是没办法分享熟睡的体验到底有多么舒爽。
这时恰巧白琼也醒了，但就是不睁眼。翻来覆去一阵后，还是艰难起身，懒洋洋地坐直身子，揉着眼睛，睡眼惺忪的她将嘴里的笔拿下。连拿笔的过程都是懒得动用一点力气，一拿到笔，就自然垂落，放任手臂掉下来。
“等等！题一道都没做？昨晚我都做了什么？”
猛然间，看到作业本还是整洁如新，跟新发的一样，白琼顿时惊醒，这简直比早上喝一百倍浓茶还要提神醒脑。
这幅追悔莫及的模样，让沈锋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果然，牢头关上一扇门，总会给你留一扇铁窗，不会断你越狱的最后念想。
生活，总是处处充满看不到的希望。
大清早的，虽见不到白琼熬夜通宵的憔悴模样，却见到少女一副恨不得穿越到昨晚、一巴掌把那个憨批自己打醒的痛心疾首模样，这倒也挺值，两者是等价的。
结果虽不同，但带给沈锋的快乐却是相同的。
沈锋上前，把余烬里的火星悉数踩灭。
既然有打火机，那么火种也没必要保留。相反，在他们离开以后，零散的火星被风一吹，很有可能点燃床铺，将这里的杂物烧得干干净净。这可是个不小的火灾隐患。
取来背包，沈锋一招手：“小白过来，我们分点物资，然后就该出发了。”
“你还有吃的？也是，现在饭点了，也该吃饭了。”敏锐的耳朵捕捉到这句话，白琼马上眼前一亮，手脚并用，眨眼工夫就爬到沈锋的床铺，一脸期待。
刚拉开背包拉链，就见到少女那双泛着星光的美丽眸子看着他，模样楚楚可怜，又十分动人。白琼目光炯炯，望眼欲穿，已然将沈锋当成上天派来拯救她的神奇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