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播速度超乎想象，或者说超乎了穆修的想象。他并不知道当今的世道，人们不像古来人那样在茶楼饭馆谈天说地，照着聊资，唠到天文地理，深入国家大事，指点科技发展，感叹世事无常。现在嘛，都在虚拟的网络上当着背后的评论家，人人皆可，而且乐此不疲，只需要敲击几个简单的字符，配上表情，或愤慨或不屑或悲天悯人的抒发情怀，抨击旧人今人什么的。他少接触这些，不是不能，只是不愿而已。

　　如果可以他有时候倒认为这些东西消失了的好，因为有一段时间他明显觉得医生们消极怠工，给他的反馈不积极，有时候还要等老半天才发现他又闹事了。这应当是被改正的。

　　穆修想着，他不是为了闹事而闹事，只是因为他闹事之后，会有人来处理，所以才会在里面搞得鸡飞狗跳，如果没人来处理了的话，那不就没有意义了？

　　他的思绪渐深，可是却找不到源头，记忆深处一片蒙昧，模糊不清，记不得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些游戏，也记不得到底那医院里的人换了多少批，他想起……一只只斑斓的蝴蝶舞在墙角，一颗颗饱满菌类欣喜地摇头。

　　上面的图画是他的大作，令人作呕……

　　然后，它们来了。

　　“喂，哪位？”穆修接到电话，颇感兴趣的按下接听。

　　“我，赵乐，有时间吗？我们需要一点点小小的帮助。”

　　“有时间，”穆修看了看手机屏幕，“时间还早，给你个机会狡辩如何。”

　　阳光小区被封锁了，理所当然的，穆修搬出来，和医生同住。

　　这让他浑身不自在……

　　就好像他是班上最调皮的学生，某一天由于不可抗力在办公室自习，一个办公室的老师来来去去，谈天说地。

　　贼难受……

　　而且就算医生事情多，常常不在这，可是他把他当作小孩子一样的疯狂担心的感觉实在是……怎么说呢？

　　反感？

　　没错，反感，穆修讨厌这样。

　　事到如今，进去新家屁股都没坐热乎，硬生生搞了个大新闻，整得他们出来租房子住下，穆修收拾行李的时候怨念颇深呢，至少一直在碎碎念诅咒某人。

　　赵乐听出来穆修话语里的怨念，只是打了个哈哈：“额嘿嘿，那啥，要不你先过来，我们面谈阁下的损失问题？只要你开口，我们绝对不还价。”

　　“呵，”穆修冷笑道，“那块玉石你知道是什么吧。”

　　小区的地方有限，算不上多么辽阔，即便时日不长穆修还是清楚大部分地方的，他的异常视野内陡然出现了这么个东西，十有八九是有人故意想要他拿到的。

　　“你不要？”赵乐嬉笑着回答。

　　“要，但是你总得告诉我是啥有什么作用吧。”

　　“实话说，我也不知道它有什么作用，看起来蛮厉害的样子，想着最近给你添这么多麻烦，意思意思一下……兴许你知道是什么的……吧。”

　　他的声音沉稳不变，音调平和，没有一点慌乱，说得跟真的一样。

　　穆修在电话这头不屑的撇撇嘴，思索一阵子，说道：“自己麻溜地滚过来带路。”

　　“好嘞！”

　　他好像表现得十分狗腿子，十分讨好穆修，穆修自己也注意到了。他懒得去计较什么，阿撒和烛大哥又开始信号不好了，半天都得不到他们的回声，小伊一直在一个挂衣服的架子边上发呆，很少活动，无头的魂灵似乎有一点点记忆回复的迹象，她愣愣的，表现出聆听的模样。

　　反正穆修可以随时召唤，对她并不会束缚什么，不要去恶意伤人就行。

　　过了不多时，赵乐来了，他开着一辆看起来像是出租车的私家车，车子的状况优良，款式老，穆修自己都得称呼它一声长辈。

　　“嚯，你这车够冷门儿的。”

　　“自家改装，用得放心。”赵乐傻傻地竖了个大拇指。

　　“得了，说说啥情况，没情况你恐怕都懒得找我，事情又出什么毛病了？”

　　“顾南的事情果真就没这么简单，你知道我用特殊的方法窥伺了他的记忆对吧。”

　　“嗯，”穆修点点头，“场景挺和谐的。”

　　“……夺取对象的记忆，需要其他人在事后进行一些操作，这一次的操作人员出了点状况。”

　　“什么状况？”

　　“他们被关在里面了。实话说，记忆是人最接近灵魂的部分，取走记忆如同取走灵魂，一般而言，我传输回去存储的记忆会经过一层筛选……”

　　“等等，筛选是什么意思？”穆修打断道。

　　“你可以理解为杀毒……记忆内容光怪陆离，进行分辨归类择取之时，异常的部分会被销毁，留下足够得到信息的部分，最后达成我们的目的。”

　　赵乐缓了一口气：“这次那个黑手动了点手脚，李由被关进去出不来了。”

　　语气仍旧平淡，毫无担心之意，就像是叙说一个不相关的人，穆修不知道是不是本就如此的原因，他看见赵乐的眼睛，从未像此刻这样混浊无光。

　　树荫一团接着一团离去，掠过车顶，被抛在后面，车内听不到风声，穆修却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像是风声，又像是呼吸声。

　　“所以你不找专业人士，你来找我？万一我也不知道呢？”

　　“那简单，”赵乐笑了笑，无所谓的说道，“你就顶替他的位置就行了。”

　　车内的交流一下子停顿，一时间是无比的沉默。

　　“行吧。”

　　李由踩中了那个不知名的人设下的精神陷阱，这一类的东西，通常不具备真切肉体上的杀伤性，可是带来的痛苦更加高等。

　　自我怀疑，信仰崩溃，自虐，求死……他甚至不需要过多引导，人们自己就会踏上这条道路。

　　歪着头抵住车窗，目光所及是飞速流逝的车，树，还有栏杆和标识牌，钢铁的巨兽一只接着一只，地面反射着刺目的光团，穆修百无聊赖。

　　他并不十分关心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