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二十分钟后，远处传出来一声枪响。卫灵心头一紧，冲出帐篷，望向两人离去的方向。

　　枪声枪声响了十几下，黑暗中连续迸溅出橘色火花。

　　“怎么回事？谁开的枪。”

　　营地陷入一片混乱，几个强光手电射出的光柱在黑暗中四处蹿动。卫灵手心里渐渐生出汗水，他目光在周围人身上游走，一股强烈的不安席卷内心。

　　“队长，好像是那边传来的枪声。”

　　众人一听，光柱开始向这安雅的位置聚集。卫灵看去，模糊不清，什么也看不到。

　　“你们两个，过去看看。”

　　两个打杂的男人对视了一眼，拿着一个电筒，空手走了过去。

　　姓陈的团长和他手下五个亲兵走出帐篷，默默站在一旁，剩余人或多或少有点儿忌惮。

　　不一会儿，远处传来尖叫，两个人像是发了疯一般猛地往回跑。

　　“死啦！死啦！”

　　“河边上死了五个人，都是我们团的。”

　　一阵冷风吹过，火焰跳动着，光线忽明忽暗。所有人都下意识将手伸向武器，气氛像是个密闭的火药桶。

　　“走，过去看看。”

　　团长话音未落，一个人突然喊道：“小子，你身边那两个小妮子呢。”

　　“她们说要处理一些私事。”卫灵微微扭过头，视线落在陈团长脸上。

　　后者敛起下巴，粗声说道：“事情没弄明白之前不要妄加猜测，你们留在营地里，我带几个人过去。”

　　“我也去。”卫灵说。

　　“不，你留在这里。团长他们几个人去就可以了，你的嫌疑还没有洗清呢。”

　　卫灵没有辩驳，向后退了几步，取出腰间的手枪，扔进帐篷里，双手别到身后。

　　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像是要冲出脑袋。

　　为首的男人对旁边人低语了几声，那人立即走进人群里。

　　这完全在意料之外，卫灵脑子里快速反应接下里的应对之策，如果此时爆发冲突，那么之前商量好的对策将统统失去作用。

　　黑夜限制了仇雎的优势，而自己的存在也会对她形成掣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卫灵唯一能做的就是待会儿交火的时候尽量找个掩体。

　　“喂，小子，昨天团长找你谈什么了？”

　　“聊了以后的布防位置。”卫灵表情平淡。

　　安静的空气中，“咔哒”一声，是步枪上膛的声音。

　　“他，他对你们不放心，希望发生事情后，我能从旁协助。”

　　“怎么协助？”那人端起步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卫灵。

　　“我知道的全都说了，你们放过我吧。”卫灵转移出手雷，拔掉拉环，右手死死扣住保险。

　　“他是不是想和你们联手？”

　　卫灵没有说话，右手在颤抖。

　　“干掉他。”

　　话音未落，卫灵右手抖出手雷，转身向侧后方逃跑。“呯。”一颗子弹射在他身后防弹衣上，卫灵应声倒地。

　　凶手还没来得及发出嬉笑，手雷轰然爆炸，响声震彻云霄。冲击波从他头顶掠过，烂泥四散飞溅，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

　　哭声、骂声、哀嚎声，相互交织在一起。

　　卫灵忍受着强烈的耳鸣，站起身，踉踉跄跄跑进黑夜里。由于平衡感缺失，他跌倒了好几次。后背像是被人用重锤敲击过，每动一下，就会传出撕裂般的疼痛。

　　先是一阵急促的步枪射击声，紧接着，加入其中的射击声越来越多。卫灵转过头，身后相距不远的双方交上火了。

　　虽然发生了一些意外，但和预案3相差不多。交火双方一个在营地，一个在野外，等到力量发生明显倾斜时，仇雎再出手干预。优先确保不能有一条漏网之鱼。

　　卫灵没敢跑得太远，避免被仇雎射杀。他卧倒在营地外围的草地上，静静观察局势。

　　黑夜交战，光源覆盖范围之下都是活靶子，且其中之人无法有效辨认黑暗中的目标。此时，陈团长一方已经占据地利，再加上刚才一颗手雷，人数的劣势得到了有效的弥补。大概三分钟以后，又一颗手雷在营地外围炸开。

　　分布在营地侧后方的汽车车灯全部打开，强光亮起的一刹那，卫灵一个翻身，用手枪打爆了自己正前方的车灯。

　　交战仍在继续。只是枪声弱了。

　　远处，一道火光骤然亮起，又快速消失。卫灵心中一喜，时机把握得刚刚好。他就这样躲在草丛中，听着耳边渐渐消失的枪声。

　　又是一颗手雷扔了出去，陈团长他们已经逐渐靠近营地，黑暗中的身影模糊不清。

　　结果和卫灵预测得差不多，毕竟，不是什么人拿上枪就能战斗的。

　　卫灵尝试着蹲起，狙击步枪的准心渐渐对准了站在最前头的头巾男。一身枪响过，对方应声倒地。

　　团长愣了一下，猛地扑了过去，却被身旁两个人从背后拉住，朝着黑暗中退去。

　　营地里存活的人争先恐后爬上身边的汽车，还没来得及发动引擎，被卫灵一枪一个打爆了脑袋。黑暗中的枪声又一次响起，五声之后，夜晚再一次归于宁静。

　　冷风迎面吹过，卫灵45°举手，打出一颗绿色信号弹。不远处的空地上，同样打出一颗绿色信号弹。

　　卫灵放下心，并没有立即走进营地，先在外围巡视了一番，没有异常，走进营地，一地尸骸。

　　他取出手枪，打爆了所有汽车的轮胎，除了自己那辆。

　　安雅和仇雎走进营地，衣衫不整，满脸泥泞，头发湿漉漉的。

　　“还有活口吗？”他问。

　　“没有了。”

　　“将团长的尸体带回去，我有用。”

　　三人坐上白色轿车，在黑夜中一点点寻找。找到那个男人的尸体时，卫灵一脸鄙夷。

　　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面部肌肉因为惶恐和畏惧扭曲成一团。

　　这就是死之前的最后一幕？真是不够体面，卫灵想。

　　他和安雅讲尸体抬进后备箱，盖了层白布。驱车前往据点时，从安雅口中得知了枪声的原因。

　　当时两人已经脱光了衣服在河里清洗身体，仇雎突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恶意从营地的方向传来。四周一片漆黑，没有办法辨认，仇雎判断对方一共有五个人。

　　“还不是想做那方面的事。”安雅语气冷淡。

　　安雅一边周旋，一边嘱咐仇雎准备。对方一番威胁之后，仇雎凭借感知能力果断开枪。

　　随后，两人匆忙穿上衣服，跑进黑暗之中。听见爆炸声后，明白行动开始了。

　　“差点儿害死我。”卫灵嘟哝了一声。

　　“这不是没办法嘛，别吵了，睡觉了。”说完，她打了个哈欠，车里瞬间安静下来。

　　将车停在据点边缘废弃房屋的一处空地，卫灵熄灭引擎。

　　凌晨4:03，再有几个小时天就亮了。

　　他闭上眼睛，构思编了一半的谎话。

　　…………

　　中午，广播里再次播报了一则招人讯息。已经连续四天了，民众对尸潮预警解除的期望，就这样一次次落空。

　　紧随其后的是疑惑。为什么？在如此严肃的情况下，“啸风”竟然一次又一次地宣布招人消息，对方究竟是什么来头？

　　市长办公室里，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站在窗边，表情严肃。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笼罩了他一整天。

　　“市长，外面有人要见您，自称是啸风探险团的。关于陈团长。”

　　大厅里，卫灵正在看公告栏上的任务信息，全部都是有关衣服和燃料的人物，交换物有子弹和药品。

　　仇雎说过，季节不同，相对应的物品单价和交换物也会出现不同。但是药品和食盐都是硬通货，后者还可以依赖商会，前者就只能去废土上寻找了。

　　“你们来找我什么事？”

　　卫灵转过身，面前是一位衣着整齐的男士，外貌粗犷，却又一丝不苟。

　　估计也只有饱经沧桑的老将军才会有这种气质了，他想。

　　“陈团长的探险团发生了叛乱。”

　　男人脚底一软，低声问：“老陈，他怎么样了？”

　　“抱歉，”卫灵叹了一口气，“尸体我们带回来了。”

　　男人像是失去了重心，猛地向后倒去，幸亏身后有人及时扶住。他推开搀扶的人，一步一步走向门外的汽车。

　　颤颤巍巍的双手掀开白布的一刹那，卫灵明显看到了他眼角的泪水。一丝愧疚刚刚漫上心头，就被他强压下去。

　　随后，卫灵缓缓说着自己早已经编好的故事。

　　探险团一共经历了两次尸潮，第二波之后，团队里出现了分歧。一拨人想走，陈团长因为一星期的时间，执意要留。他依次打爆汽车轮胎后，冲突爆发了。

　　“对不起，作为战友，我却在关键时刻选择了逃跑。”卫灵微微低下头，避开男人的视线。

　　同时，心里反复权衡刚才说的话，如有问题，会立即填补。说完一个谎，就要在之后贮备好一千个来修补。

　　男人面若寒霜，缓缓盖上白布，说道：“这不怪你，是我……是我害死了他。”

　　“装备和武器都在荒野，我没来得及取回，只带回了尸体。”卫灵扭头看向那块白布，淡淡说道：“毕竟，我们曾并肩战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