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要下楼,罗波下意识后退一步,后悔自己不该多嘴,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结结巴巴说:
“浪哥,我现在这样,软手软脚的,下去不是搞吃的,而是给兽人送吃的啊!”
张浪笑了,体贴说:“放心,我们不仅要先好好休息,还有好好吃一顿,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做个饱死鬼也是好的。”
罗波脸色煞白。
他运气好,没等休息好,天先黑了。
晚上是不能下去的。晚上的兽人虽然不怎么活动,但也变得极其敏感,稍有动静,立即炸毛,危险至极。
夜也是漫长的。
能关的灯都关了,开着的灯的光线,也被窗帘或其他死死锁在房间里,这是怕灯光露出去,刺激楼下的兽人。
怕发出声音,惊动楼下尖叫兽人。众人走动时,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像刀尖上舞蹈,能不说话就不说,打手势、使眼色。
放屁怎么办?一个字——憋!
张浪得知后,哈哈大笑:“你们想多了,尖叫兽人嗓门大,耳朵背,是聋子!”
众人信了,但等于没信,依旧管住嘴,憋着屁。
张浪无可奈何,眯了会后,开始新一轮锻炼……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渺远得像上古神话。张浪等人只能按照身体本能,累了就睡,睡醒就练,练得多,睡得少。
王婷和罗波进步很大,负重一百二十斤,活动自如。他们经常对练,王婷敏捷,罗波稳重,以静制动,以动克静,旗鼓相当,不分上下;盾对盾,刀对斧,乒乒乓乓——周围的看客的心脏也扑通扑通,是吓的,生怕惊动了楼下兽人。
张浪太变态,找不到对手,只能独练。负重四百五十斤,奔走如风,出枪如电,进如猛虎出山,退如蛟龙入海,脚步声、呼吸声、破空声,声声不绝,像风暴,像雷霆。
厉害、十分厉害,厉害得没人敢靠近他二十步内。
这一夜的负重极限,最终还是四百五十斤。这是以前绝对无法想象的数字,张浪心满意足,信心百倍,倒头就睡……
变异了!
变异了!
恍惚中,张浪听到有人惊呼,他一惊而起,操起铁枪,冲了出去。
客厅内,幸存者挤在一处,他们的对面是五个或爬、或滚、或躺的人影。人影们都在呻吟着、嘶吼着、哀求着……
杨亮被捆得像只干巴巴的粽子,此刻,他梗着脖子,流着唾液,红着眼睛,直勾勾盯着站在最前的王婷;还有个同样被捆绑的人,嘴里吐着白沫,不住地哀求什么;也有人捂着肚子,不断叫饿……
“刘姨——”
胡罗波冲了出来,惊呼出声,立即走向那边。
“别过来!”刘姨尖叫,面容扭曲,“饿死我了——你们都别过来!”
变异的人中有刘姨,最关照胡罗波的刘姨。
此时,她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瘦下去,不断地叫着“饿死了”。
她艰难爬起,缓缓退后,嘶哑着说:“你们都别过来!我要变怪物了——”
“罗波,孩子,你的胆子太小了——你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要好好活着!”
“刘姨——”罗波哭出声,“浪哥,怎么办,救救刘姨啊!”
张浪五内如焚,他能怎么办?
他走出一步……
“张浪,别过来!”刘姨的声音越发嘶哑。
她还在后退,身后是窗户,她退到窗户边,艰难地爬上去,开了窗,颤巍巍回过头,微笑说:
“张浪,婷婷,罗波,你们都是好孩子——好好活下去,带着这些可怜的人都活下去!”
“请你们记住,我刘翠莲是人,到死都是!”
她回头,跳了下去……
胡罗波瘫倒在地,放声痛哭。
张浪脑子里仿佛断了一根看不见的弦,“嘣”地一声,所有力气一泄而空,铜浇铁铸般的拳头无力地捶打地面……
昨夜的万丈雄心似乎烟消云散,还能怎么办呢?死神挥起了镰刀,下一刻,会落在谁头上?
挣扎与努力,希望与未来,终究会是一场镜花水月的徒劳……
可是,终究还是不甘心啊!
心里总有什么在呐喊,像青铜,像钢铁一样呐喊;身体里,总有什么在咆哮,那是血液,也是渴望,是生命不息的力量。
未来会怎样,明天会如何,又有什么关系?
生命向前的动力,始终是我们心底里最深处的渴望啊!
张浪霍然站立,目光如火,长枪似电,只一瞬,四朵血花,从四个正变异的人的咽喉处盛开……
生而为人,就请你们已人类的身份死去吧,天堂地狱,一路走好……
张浪闭眼祷告,脸上,两行清泪蜿蜒而下。
众人望着四具尸体,两股战战,噤若寒蝉。
唯有胡罗波转身就走,他去了卧室方向,那里有电梯……
张浪将尸体搬到阳台上,找来汽油,倒上、点燃……
阳台上,火堆旁。
王婷轻声说:“没想到你就这么出手杀了他们。”
张浪惨然一笑,没有回答。
别说她没想到,就连冷静后的张浪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敢情自己还是块杀人放火的好料子!
不过,迟早也是要动手的,让他们死得有尊严些也挺好。
胡罗波也到了阳台,背后是刘姨的尸体。尸体被罗波亲手点燃……
不知道怎么,张浪想到了梁心——他们的神色几乎一样,一种突然长大的感觉。
张浪对王婷说:“等下我和罗波去仓库查看情况,你就留下安抚下大家吧。”
电梯里,罗波神色复杂,沮丧、悔恨、羞愧交织。
“浪哥!”他轻声说,“昨天我吓成那样,你也是看不起我吧。”
平心而论,罗波除了胆心懦弱外,还是个不错的人,张浪刚想解释些什么。
罗波继续说:“没关系的,我早习惯了。从小学开始,到高中毕业,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在这个厂里两三年,也就刘姨看得起我……”
“浪哥,其实我也想成为你这样的人呢!可我总是不敢出头,担心这个害怕那个,甚至,忘了自己已经拥有强大的力量……也许我永远都会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吧!”
电梯门开了。
“但是——”罗波直视张浪,咬牙切齿说,“我他妈今天突然想试试,那个胆小懦弱的小孩还能不能长大!”
张浪沉默。他有什么理由去阻止一个男人证明自己的渴望呢?
他伸出一只手。二人的手紧紧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