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教授的脸隐藏于黑暗之中,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就算是傻子也能听出来他现在非常严肃。
“实际上这三个要求,本就是我的准则...”
有些啼笑皆非,可是为了照顾这严肃的场景,只得应了一声。
“没问题。”
“唉...”
他似乎仍旧非常不满,不过还是老实地坐在轮椅上不动了。
“最近的地铁站在大院东侧,很近,往那儿稍稍走一点就能看见。”
“收到。”
“地下室的灯记得关上。”
“关掉了。”
“门锁了吗?”
“没钥匙。”
“......”
“噗...”
白媛扑哧笑出声。
“您老人家还有事吗?”
我也稍稍有些想笑。
“没了!”
“走吧。”
罗钧面无表情,一把推着轮椅便向外走去。
气氛稍稍活跃起来,白媛的眉间的哀伤也好似淡了一丝。
“地铁站,进发!”
她拉着我没有提着箱子的那只手,仿佛催促着前往新家一般。
“不知道离开这么久了,他们有没有出来寻找。”
看到距离“回家”如此触手可及,不由得想起那些队友们,他们会不会觉得我已经死了?会不会在寻找的路上遇到危险?
“假如我没有去救罗钧,那么他一定会死在冰川里,之后就不会进入白媛的家,也就不会救下她了。”
离开研究所,呼啸的风雪裹挟着冰渣吹打在身上的每一个角落,我低着头缓缓前行,心中却不断地想着。
“假如能够和白家夫妻俩早点缓解矛盾,或许这一家三口都有机会活下来,做得还不够多,还不够。”
“总有一天会获得拯救所有人的力量。”
“轰!”
银白色的雷电在头顶一闪而过,其间似有万马奔腾。
抬头看向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天色变得如墨一般黑,太阳竟难以透入一丝光芒,前面的路仅仅靠着手电筒已经难以辨认。
“这是要变天了。”
柯教授的声音在风雪中时隐时现。
“快!赶紧找到附近的那个入口,在我家乡这种天色叫做‘睚眦’,是要吃人的!”
罗钧的步子愈来愈快,以至于我和白媛都有些难以跟上。
“轰!”
又是一声炸雷,于此同时,这暴风雪的风,是越来越大,眼前的雪花竟已经变成了从下往上飞!
前面的罗钧,柯教授二人与我距离不过仅仅两米,他们的背影却也已经难以辨认。
“该死,这还是下午的天色吗?”
拉着白媛,忍不住开始跑了起来,就连右手边本来应该存在的大院栏杆也已经从视野里消失。
手电筒只能照见白茫茫的一片,若不是能确认手心里的触感,我甚至会以为白媛也失踪了。
“罗叔叔呢?”
“应该就在前面,只是我们看不到罢了。”
张开嘴就是一口雪,步子也越迈越慢,暴风尖利的咆哮声似乎是要将耳膜撕碎。
“短短数分钟,竟然...”
“嘭!”
忽然间鼻梁撞到了一面墙,鼻子瞬间流出一股液体,接着变成一条硬硬的东西挂在脸上。
“好痛...”
我放下箱子,用这只手擦了擦眼前的墙面。
“是玻璃?地铁站入口到了!”
终于松了一口气,假如再见不到人或者碰不到墙,就该怀疑自己是不是走偏了。
“往右边摸过去,最多绕一圈,总能找到入口的。”
可是就在此时,眼角的余光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遮天蔽日地压了过来。
“那是什么?”
甚至来不及思考下一个念头,眼前的玻璃就被瞬间摧毁,一股劲风裹挟着碎玻璃和冰渣从左脸擦过,瞬间剧痛占据了所有神经。
而本来扶着的东西一下子破碎消失,我一下子就栽进了面前的地下通道!
“糟糕...白媛!还有样本箱!”
手心的温软消失不见,背部狠狠地拍在台阶上,骨骼几欲折断的痛苦再次填满了大脑。
身体难以抑制地向下翻滚而去,我尽量将身子团起来,可是从各个部位反馈而来的痛感使这个动作根本不能维持哪怕一秒。
“呕...”
不知过了多久,翻滚终于停止,四周不断传来玻璃碎片倾倒在地面上的声音。
“这可真是...”
一时之间我失去了身体的掌控权,颅内也似乎在突突地跃动着什么,就连嗡动一下嘴唇都难以做到。
“喀嚓...喀嚓...”
在嘈杂的风暴呼啸中夹杂着一丝鞋底踩踏碎玻璃的声音,它由远及近,缓缓移动,虽然微弱,却异常清晰。
“哐!”
有什么东西被放在了地上。
“温子梁?”
落在不远处的手电筒被人捡了起来,一团白炽的光充斥着我的视野。
“感觉如何?能说话吗?”
罗钧那张刀削般的脸也映入眼帘,人中处传来一股大力,差点没把门牙摁掉。
“外面....白媛....箱...”
我用尽全身力气也只能含糊地吐出几个字节。
不过他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扭头看向一边对着旁边的人说道:
“柯教授,麻烦您看着点他,我出去找白媛。”
说完便毅然决然地离开。
“吱嘎...”
车轱辘的声音微微地响动着,稍稍往黑暗深处去了一点。
“呃...”
我尝试着抬起头,脖子处却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酸痛,力气根本传达不到肢体。
“之前也这样,现在也这样,就不能给我动起来吗。”
忽然间,一阵杂乱的脚步从地铁站内部传来,与其一同出现的,还有几束手电筒的光芒,在旁边的墙上扫来扫去。
“这边怎么回事?刚才怎么这么大动静?”
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外面是暴风雪,但是风有这么大吗?”
“也许是被掀飞的屋顶?”
一阵七嘴八舌的讨论。
“这老头是谁?”
一个尖利的嗓音盖过了其他所有人。
“哪儿?”
“就在那儿!”
“这里怎么会有坐着轮椅的人?”
“快看看他还活着吗?”
“他好像生命体征非常差,必须赶紧带过去抢救。”
“昏过去了吗?”
“......”
这是什么人?他们要对柯教授做什么?
该死的!呃啊啊啊啊!
怎么就是动不起来?!
巨大的无力感充斥着我的全身,眼睛也不争气地模糊了起来,一滴滴冰凉的液体从脸上划过,变成冰壳黏在上面。
嘈杂的声音逐渐远去,只剩下寒风从入口呜呜地灌入,在身边盘旋。
“一直这样不如杀了我...”
没有拯救白永良和许梅的悔恨再次涌上心头,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头痛欲裂。
最重要的是这寒冷彻骨的地面,也在不断地夺走我的体温。
“再过一会儿应该就会休克了...”
“哒...哒...”
一个难以察觉的脚步声在不远处响起,慢慢地,悄悄地,接近了。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