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有短短一瞬,可赵定国那张惊愕与恐惧并存的脸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中,他的胸口死死钉着一根约有小孩手臂粗的钢管,距离身体较远的那一端正缓慢地滴下浓稠的鲜血。
“滴答...”
“赵定国怎么会死在这儿?”
赵定国为什么会死在这儿?
这个事实一下子就击碎了我对这里所发生的事情的所有预测。
“不论从哪方面来说,赵定国都不可能以这种姿态死在这里。”
这个消息所带来的震惊几乎是与饶颖的身份同级。
“冷静下来冷静下来。”
既然赵定国死亡,那么这里看似寂静的环境实际上一定隐藏着一个“猎手”。
“我不能死。”
巨大的恐惧似乎正在接近着我,此时四周的黑暗都像墙一般压了过来,只有手中那冰凉的手枪柄才能够给予少许安全感。
“从开始到现在为止暴露了两次位置,一次是轨道,一次是尸体前,如果我是那个猎手,一定会仔细计算接下来的路径,在必经之路上出手,这样最为稳妥与隐蔽。”
所幸暂时没暴露是否拥有同伴这一事实,假设那个“猎手”无法确定这个信息,那么他一定会暂时不动,以倾听脚步声的数量。
“敌不动我不动,可是他究竟在哪儿,是否真的存在,他是男是女,习惯先出左脚还是先出右脚...”
我小心翼翼地将贴住赵定国的尸体,尽量将自己掩藏于尸体后面,虽然气味和心理上的压力比较难受,但在黑暗中,这里应当是最为安全的地方。
安静,安静,安静。
颅内所能够接收到的声音,仅仅是自己的呼吸声以及血液滴落地面所发出的轻微鸣响。
“已经过去200个心跳了,为什么他还没有动作?”
越等下去越觉得自己判断有问题,也许杀掉赵定国的人掳走白媛和柯教授后直接离开了这个地方,我这样像鸵鸟一般神经质只是在白白浪费时间而已。
冰凉的汗珠浸满手心,过于紧张的心境让食指都有些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一会儿扣紧扳机,一会儿又搭在中指上略作休息。
“假设‘猎手’的行动没有声音,我从一开始就被发现了,但是他没有攻击,就说明没有持有热武器,而我第二次暴露位置所代表的信息是——没有注意到这里有人这一事实。那么他应该已经确认我没有同伴,是孤身一人,亮起手电筒的那一瞬可能暴露手枪的存在,所以现在还没有受到袭击极大可能是忌惮手枪这一热武器。”
那么这样,就代表着他会近身作战,夺枪杀人,周围那么多立柱,他会从哪一个背后袭击过来呢?
“不对,现在可以说是完全失去视觉的状态,而我正保持不动,就说明听觉上也不能确定位置,所以这个‘猎手’现在应该是同样焦躁不安的状态,并且手中没有热武器,无法接近,不确定具体位置,自己也不敢移动,现在更慌张的应该不是我才对!”
想到这里,我稍微放松了一些。
“只要不移动,不暴露位置,那样先忍不住的一定是他!”
比耐心谁怕谁呀。
“1...”
“2...”
“3...”
这样死寂与紧张的气氛下,只能数着心跳来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就在不久前心里还装着那么复杂的事情,现在却必须全神贯注地倾听四周的动静,这对于我来说已经是非常困难了。
“517...”
“518...”
“519...”
“嗒...”
什么声音?
糟糕...
因为蹲姿保持太久,膝盖部分在稍稍舒张的时候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不行,这个位置不能继续待下去,已经暴露...”
不对,假如我是猎手,听到这个声音,一定会露出博弈胜利的笑容,因为这代表着猎物开始呆不住,行将移动!
“不能移动,他现在会疑惑为什么我还不发出变换位置的声音,会感到奇怪,毕竟经过这么久心理上的博弈,他会觉得我是一个小心到不能再小心的人,一旦暴露,就一定会改变自己所处的位置,所以我不能动,不知道他会如何揣摩我的心理,说不准移动的方向就是他准备好的屠宰场。”
额头已经开始微微发烫,在这极寒的天气中,发际线下竟然开始出现汗珠了!
“千万别滴在地上...”
最重要的是我根本不能伸手去擦它,皮肤之间和衣物之间摩擦就算再小心,也会发出在这环境中清晰可闻的声音。
只能微微仰起头,让它在脸上肆意流淌。
可是这根本不是个好办法,汗水在下巴处汇聚,凝成了更大的水滴。
“再多坚持一秒...再一秒...”
心里不断祈祷着,可脸颊和下巴处传来的瘙痒感不断提醒着我——要滴下去啦!
“嗒...”
终于还是滴落了吗?
斗志一下子变得有些溃散,在原地静候这么久,为的就是误导“猎手”的思想,可是这样一下顿时暴露了我根本没有移动的事实,四周的黑暗似乎化为恐惧扼住了的喉咙,就连呼吸都难以为继。
“等等,不对。”
下巴处传来的反馈告诉我,那一大滴汗珠根本没有滴落!
“嗒...”
又是一声!
几乎近在眼前!
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可是我这时候完全能够确认,那个“猎手”,是真实存在的!而且,他现在就在身前不到一米的距离处!
“看来你比我更紧张!你的汗珠已经清晰地把位置告诉我了!”
保持着能做到的最慢的速度将手枪举到身前,因为根本看不见,所以我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瞄准那个“猎手”的要害。
“想必现在你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汗珠正在暴露位置!吃下这颗子弹吧!”
“砰!”
冰冷的食指狠狠地扣下了扳机,巨大的后坐力让小臂顿时感到一阵酸痛。
撞针击打在子弹后端,那一发枪火将面前这一小块位置照亮了短短一瞬,一张属于德拉亘肤色的脸短暂地出现在眼前。
“唔...”
“猎手”发出了一声压抑,且低沉的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