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
这个碎裂的声音渐渐变大,在头顶上,脚底下四处蔓延,连成一片。
“发生什么了?”
本就没有什么睡意,我一骨碌地坐起来,仔细倾听着。
“是什么碎了?”
不妙的感觉在心中不断放大,所处的房间有一种布满裂痕的瓷器感,仿佛随时都会碎裂。
身体的重心慢慢地向右在移动,轻微的震感使我不得不站起身子扶住旁边的墙壁以保持平衡。
“这栋楼正在倒塌!”
“温子梁!”
“在!”
罗钧扶着门框出现在房门。
“快!叫醒他们,这栋楼要塌了!”
我跌跌撞撞地从罗钧身边跑过,直奔那一家三口所居住的卧室。
“快!起床!别睡了!你们家没了!”
摁亮手电对着床上和地铺上睡着的三个人乱晃。
“怎么回事?温警官?”
白永良似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半支起身子用手遮住手电的光芒。
情急之下我一把掀了他的被子,大声喊道:
“地震了地震了!”
震动越来越剧烈,头顶上已经出现了裂缝,石子和灰尘扑簌簌地向下落着。
“白媛!”
此时许梅已经反应过来,一把拍醒白媛。
“温子梁!楼梯快要堵死了!”
罗钧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快!”
我扯起白永良,他也意识到了发生什么,从许梅手里接过白媛,抱着她就向外跑。
“许姐,你也快点!”
站在房门口,我向正在慌忙背着包的许梅大声催促。
“喀...!”
脚底的地板裂开了深深的裂缝,风雪已经从墙体的开裂处呼呼地灌进来!
“崩塌的速度太快了...”
我心急如焚,可现在所处的位置已经不能站立,只能向后退去。
许梅看到了地上那约一米余宽,且仍在不断变大的裂缝,脸上露出了一丝惨笑。
“温警官,照顾好我的老公和女儿。”
说完便将背后的背包除下,奋力向我丢来。
“许...!”
话音未落,这个房间便在一声巨响之中崩塌。
接住那个背包,还未说出口的话也只能咽回肚里,我扭头跟上白永良,在手电筒的光芒下,他的眼睛似乎赤红如血。
罗钧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赶紧下楼。
“这可真是...”
白永良的脚程飞快,转眼间就进入了楼梯间。
“跟上...”
大块大块的砖石从头顶落下,砸在地板引发剧烈的震动。
我艰难地跨过一块断裂的预制板,用手推了在前面的罗钧一把,窄小的楼梯上遍布的碎石此时成为了我们最大的困扰,可是白永良似乎根本没有注意这些,他抱着白媛径直向楼下狂奔。
“快跟上他...”
罗钧催促着我,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担忧。
“喀!”
在右边的墙上忽然出现了一条蜿蜒前行的裂缝,速度极快,一下子就超过了我。
“嘭!”
这栋建筑发出了最后的哀嚎,眼前一暗,整个楼层瞬间垮塌,巨大的烟尘顿时充斥着我的视野。
“咳咳咳...罗钧...罗钧?你还活着吗?”
不幸中的万幸,整个楼体似乎以我们这儿为界限向另一边斜斜地倒了下去,楼梯间被整个撕裂开来,我在这夹缝中得以生存。
“我没事儿...你赶紧到前面去看看那父女俩。”
罗钧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同时背上被轻轻地推了一把。
定了定神,我努力从烟尘中窥视前方的路径。
只见楼梯像是被巨大的怪兽所啃咬,留下了参差不齐的砖石勉强地在墙面上支撑着。
“这可不好走呀...”
小心翼翼地伸出脚,试了试前面的路。
“咔哒...”
瞬间崩塌,这一小块砖石连着右边的墙皮一下子全都脱落下来,落在下方的废墟中。
深吸一口气,我猛地跃出,踏在看上去尚且较为完好的一段上。
“还好...”
此时楼体的崩塌似乎已经结束,只剩下风雪吹打在这残址上发出的嚎叫声在耳边回荡。
“又一步...好了...”
扶着墙定了定神,翻过面前的最后一道断墙,终于离开了这片废墟。
戴上兜帽,我艰难地借着手电筒的光芒寻找着那父女二人,可是从光柱中掠过的雪花严重影响了视野,能见度几乎不到两米。
“你们在哪儿呢...倒是喊一声呀...”
“温警官.....温警官.....温.......”
呼啸声中隐隐地透出一丝微弱的呼救,循着这声音,我慢慢地搜索着来源。
“白永良?!你在哪儿?”
始终不见其人,我只得放开喉咙大喊。
“这儿...”
脚边的预制板下传出了白永良几近不可闻的声音。
“我的天...”
赶忙蹲下身子,只见白永良被压在了一块预制板下,双手艰难地撑起,骨骼几乎变形。
“白永良...你...”
“快...快把白媛弄出去...”
只见一根钢筋透胸而出,将他死死地钉在了这里,而在他的身体之下,白媛正蜷缩着身子,似乎已经被砸晕而昏迷过去。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冲击着我的嗅觉,来不及多想,我伸出手将白媛从这危险的境地里拖了出来。
白永良看到此情此景,眼睛却是越睁越大,整个人仿佛失去了支撑,嘴里不停地冒着血泡。
“温...温警官...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话音未落,他的手臂便是“喀嚓”一声折断,整个预制板瞬间将他吞没,只余那张脸露在外面。
而那双瞪得如同铃铛一般的眼睛,则是直直地盯住我怀里的白媛,失去了色彩。
张开嘴,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白永良死前的眼神,仿佛是用刻刀刻在了我的脑海里,久久不能消散。
机械地扭过头,罗钧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我的背后,他将右手缓缓地举到齐眉处,刀削般的脸,肃穆得仿佛是一尊雕像。
风雪吹打在身上,可我并没有觉得寒冷,只是心里,那跃动着的熔炉,却似乎被坚冰所侵染,一阵阵的,生疼。
低头看了看白媛,她仍然发出着均匀的呼吸声,这发生的一切,好似与她毫无干系。
我脱下身上的外套裹在她身上,重新站立起来。
“这无尽的长夜,何时才能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