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钧的头颅似乎失去了支撑的力量,垂在胸前不再动弹,而这儿的血腥味,也越来越浓。
“......”
我的大脑就像短路了一样,对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情完全失去了判断能力。
就连自己都没有感觉到,右手一点一点地伸到了他的脸前,被紧勒过的脖子拼了命地想要伸长。
“再靠近一点...”
食指终于够着了罗钧的鼻子,等待的时间漫长得仿佛是一个世纪。
“快...快呼吸一下呀!”
嘴里喃喃出声。
在我这短短二十年的生命中,第一次全身所有细胞都好似在呼喊着,为了别人而沸腾。
命运仿佛在嘲笑着我,罗钧的身子也许是角度不够好,也有可能是因为右手的触碰,他缓缓地向这边歪倒下来,半张脸浸没于不止何时已经蔓延开来的血浆里。
“死了...”
难闻的味道让我止不住地呛咳起来,而本就受损的脖颈促使着这一反应继续扩大。
“咳咳咳咳...”
横隔膜不停地反馈以疼痛,整个身子如虾米一样佝偻着,满身满脸都舔舐着属于罗钧的血液。
“是我杀的...”
“是我杀的!”
“是我杀的。”
这血液蒸腾着,一缕缕的热汽在他身上飘散。
这时候我很清楚,罗钧没有死在寻找白媛的路上,没有死于冰川碾磨,也没有被垮塌的楼房所掩埋,而是死在了无比信任的战友手中。
“可是为什么罗钧会攻击我。”
既然是战友,罗钧为什么要攻击我?
现在必须找到一个能够思考的问题,不然这山岳般的负罪感和内疚一定会击垮我的精神。
“罗钧从开始到最后,都没有说过几句话,最开始肯定就已经看过长相,身份不是阻止他发动袭击的理由...”
数分钟之前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勒住脖子后,在即将击杀时,停下动作,虽然当时没能看见他的动作,但凭借着声音还是可以判断出他所处的精神状态差到了极点,以至于连给予最后一击的能力都丧失了。”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他说过的话中给人感觉含有信息是:‘我不能;白,北;妈妈。’这三句...”
我把身子奋力撑起,靠在罗钧尸体旁,一边思考一边拔下左边身子上扎着的图钉。
“‘我不能’这句话是刚刚放开的时候说的...”
脑海中浮现的也只是当时濒临窒息的情景,只记得当时他的声音显得非常克制,好似咬牙切齿地拒绝着什么。
“而‘白’这个字又是指的什么...”
罗钧死前的目光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只能闭上眼睛,大口呼吸着,强迫自己继续思考下去。
“死前交代的事情,‘白’,‘北’,一般人会选择与眼前事实相关的事物,这是最强烈的欲望,‘白’是指白天吗...不对,与我相关的‘白’这个字只有白媛,这是在提示白媛的位置吗?”
这样看来“北”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指这条地铁线路的北边,另一种是汉江市北边的北岬山。
“可是‘北岬山’这个地方,如果估计的没有大差错,应该是距离核弹爆炸非常近,现在这个时间点只会是人类禁地。”
那就只剩下“这条地铁线路的北边方向”这一选项。
我记得罗钧之前说过,他回到汉江市是放假回家探亲的。
“已经没有机会了,伯母,我该死啊啊啊!”
如果有人在旁边,一定会露出一副看傻子的表情,因为现在我的眼眶中蓄满了温热的液体,而嘴角却不知什么时候咧得大大的,紧绷的脸皮隐隐作痛。
活下去,吗。
“把生的希望留给我了吗...罗钧,我会活下去的。”
“我会替你看着这个末日...直到它的终结。”
把这个汉子的头颅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仍有余温的脸颊,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从后面看见了自己。
“发烧了吗...”
使劲摇了摇头,眼泪仍止不住地流,可不能这样停滞下去,避难所里还有三个势力的人正打着不知道怎样的算盘。
“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重新站起身子,鲜血浸透身上的衣服,这个动作使极寒的空气拂过身体表面,只觉得体温不断地被带走。
必须得生火烤干衣服,把体温提起来,不然本来就糟糕的身体一定会休克的。
我扶着手边的墙壁,回到近在咫尺的拐角,将地面上仍然提供着光明的手电筒拾起。
“现在终于可以好好搜索一下这里了...”
可是代价是什么呢...
不可自制地盯住静静躺在血泊里的罗钧,他现在格外安静,面容安详,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袭击我的绝对不可能是他自己的意志,不然最后是不可能住手的,可到底谁能够命令一个活生生的人到这种程度?难不成是以人质要挟?白媛和柯教授的失踪可以成为这个观点的论据...”
这种说法也站不住脚,那些绑架白媛的人怎么可能命令罗钧来杀我?本来就是互不相识的,毫无恩怨。
杀掉到这里来的同伴?这个说法依旧站不住脚,凭什么肯定会有同伴来...
“真是搞不明白,就算是要去救白媛也得确定她是被绑架的才行啊...”
脖颈和脑袋依旧一阵阵地传来痛感。
“罗钧的死,赵定国的死,柯教授和白媛的失踪,它们到底有着什么联系,又指向何处...”
一拳锤在墙上,现在我只求疼痛能稍稍让脑子清醒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