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看“也梯”的头顶上确实有水滴不断滴下。
花姐的推测让我感到浑身不舒服同时也倍感疑惑,为何要在这漆黑幽深的地下,用如此大的排场囚禁一只看起来很普通的野人呢?
手电光从“也梯”头顶移过,有什么丝线般的东西闪过一缕蓝色的光,向上延伸到黑暗的空间中。
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到这幽暗的蓝光从它头顶一股一股地上冲,有节奏地脉冲着。
头顶空洞的黑色穹顶,像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一颗小石子,发散出一圈波纹般的淡蓝色涟漪,涟漪快速扩散到整个空间,在看不见的黑暗末端消失不见。
整个空间都是某种设施?
“也梯”眼神死了一样盯着地面,花姐检查了囚禁它的刑具,结构虽然有点复杂,想弄出来也不是不可能。花姐一指掂起它的下巴,温柔地看着它眼睛问道:“想下来么?”
它竟轻轻地摇了摇头。
花姐好像发现了什么,轻轻拨开它太阳穴位置的毛发,两边都画着一个圆圈,上面一竖。
很眼熟啊,在哪里见过?
我和大李子一个对视,同时叫出:“开机键?”
花姐吞了下口水,轻轻按下了左边的开机键,“也梯”的左眼竟然变亮,在地面上照映出一小块蓝色的光斑,光斑里有些奇怪的点和线,快速往上刷着什么。他又按下了另一边,同样也在地面上照亮了另外一块蓝色的光斑。
我们几人疑惑不解,这算是个啥?
“也梯”把舌头伸的老长,地面上的光斑向聚拢的方向移动了些位置,我这才反应过来,它是想告诉我们光斑可以合并?
会出现什么内容?
我走上前,在它鼻梁前竖起一根手指,我看到“也梯”咧嘴一笑,双目盯着手指,折腾成斗鸡眼了。
地上的光斑却重叠在一起合二为一,所有人当即发出了震惊的呼声,合并在一起的光斑上所有的点和线重描成了画面,俨然构成了一幅0和1流水般的画面!
“我怎么觉得在哪部电影里看过这种数字流动呢?”大李子眉毛一高一低,脑容量明显又不够用了。
我半晌说不出话,看着眼前的毛兄弟,它没办法看我,轻轻用食指中指扣了扣刑具,叹了口气。
“你是一台计算机?”
它摇摇头。
“你是计算机的一部分?”
它点点头。
地上的画面又开始变化了,流动的0和1急速放大,每一个0和1,都由密密麻麻的小型0和1组成,小01又由更小的01组成,突然开始无限循环放大,整副画面放大和上移的速度越来越快,证明我们看到的是越来越细微的层级。
到最后,完全变成白色的线,根本看不清,再往后,整个画面变成了一片白色,连流动的状态都觉察不到了。
我的脑袋根本就无法思考这是一个什么层级的数据量,头顶波纹的涟漪依然有节奏地脉冲着,猛然间四壁大灯像是接到了什么指令嘭地亮起,整个黑暗的空间被照得通透晃眼,这才能看清往上是上百米高的穹顶,往下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墙上是一个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密密麻麻无穷无尽,密集恐惧症大李子当场晕了过去。
发出光亮的正是这些小盒子,每次水滴下后,“也梯”头顶连着的细丝就会发射一股蓝色的东西,到达穹顶后四散开来。
我感到一阵阵眩晕恶心,“也梯”是计算机的一部分,是哪部分?我怎么觉得它在提供什么东西给整个空间,像是个电池或者电源?
我把自己的想法讲给大家听,花姐捂着脸十分痛苦的样子,随后亮出了刃拳,几下就把刑具给收拾散架了。
“也梯”抱紧自己跪在地上,头顶依然连着那几乎看不见的细丝,从它的眼睛里我没有看到感激,只有恐惧。
对我们的恐惧,对职责停止的恐惧,还有对尚未发生的什么的恐惧。
它趴在地上慌张地寻找什么,突然抬起头看着我,手上做着写字的动作。
“快!纸和笔!”
大家慌手慌脚地找了本旧记事本和钢笔,“也梯”一把抢过去,我看到这个野人的眼睛里竟含着泪水,那是即将和这个世界诀别的眼神。
它没有写什么,闭着眼睛跪在地上,头顶的蓝光越来越明亮,脉冲速度也明显加快,整个空间似乎被加速了一样。
“也梯”突然一抽,伏在地上写起字来,动作僵硬得如喷绘打印一样。
第一行字:这里是生物量子计算机“应龙”。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心脏狂跳,喘不上气。
它接着写下去:
这里从成立开始,就没有人类进来过。
我不知道自己是第几岗启动子,我不是在受刑,我们上岗的时候需要完全保密隔离,会进入专门的供养程序,我们存在的价值就是维持这台量子计算机的运行。
你们见到的数据流,是量子计算机的计算结果,这种算法叫量子深位计算,计算速度不是人类现在的计数方法可以准确描述的。
我们正在做的计算是关于世界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我可以直接将已得到的结论输出给你们参考。
比如我猜你们现在看大气是粉红色的吧?甚至在猜测人类的变化与之有关?
那是都假的。
不要相信你的眼睛,它看到的不是真正的物体,只是某些东西的反射光而已;也不要相信你的大脑,因为相信大脑的指令,就来自于大脑。
你们的眼睛没有问题,大脑也没有问题,之所以会看到粉色的世界,是因为你们的拉撒路神经中枢出了问题。
想要治疗,就得先知道它在哪,但我没有义务告诉你们,现在说什么也都晚了。
因为你们已经不可能走了,既然破坏了我的职责,就让我领你们一程吧。
“也梯”合上记事本递给我,跪在地上像在祈求什么原谅。
穹顶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中裂开一道口子,外面竟是朦胧的星空,我们不知不觉中又来到了地面附近。
夜空的一角逐渐变成金色,光芒万丈的身躯很快就占据了整个天穹,有节奏的风压让所有人跪在地上无力站起,我大概能猜到天上来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眯着眼睛回头看着跪在一边的“也梯”,它露出尖牙咧嘴笑着,弹给我一个小纸团,打开一看里面写道:不是说了吗,这里叫“应龙”。
辉光寰宇,亘古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