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醒过来的时候,喷出一口带着冰渣的倒流鼻血,些许微弱阳光反射进了这个冰冻地狱,看来我在这躺了不少时间,使尽全身力气翻了个身脸朝上看着头顶上的冰缝,头痛欲裂地努力理解现在的情况。
为什么是花姐?我做了什么罪该至死的事情吗?他的目的是什么?
地点选的挺好的,至少这里是个正常人根本不会来找的地方。
冰缝不算很深,还能隐约看到外面的薄雾和天空,我躺着扭动身躯,感觉到除了脚和腰部有不算严重的扭伤,其他部位都还好。
冰缝被称为野外求生最危险陷阱之一,它隐蔽性极强,常常被埋在不足一米深的雪下,再有经验的人不通过探路工具检查,也无法提前发现。而且它难以采用常规方法攀登,即使能把冰斧戳进坚硬如铁的冰层内,也难以找到合适的落脚点支撑继续前进。人若落入冰缝,更现实的情况是可能面对严重受伤和缺水断粮,要是有幽闭恐惧则会在更短的时间内因失去理智而丧命。
想要活着走出冰缝,除了需要极强的意志力,还需要很好的运气。
我咬着牙爬起来,看了看两头,闭上眼睛努力回忆掉下来前的大概方向,最后选择了可能朝向雅鲁藏布江的方向,一瘸一拐地艰难前进。
刚走没多远,地上出现一些血痕,真天果然也掉进了这里,我得赶快找到她。渐渐地,头顶上被厚厚的雪层遮挡住了外面的光线,我推测已经走到了被雪覆盖的区域,大气不敢出,要是头顶的雪发生坍塌,不给活埋也难以继续前进。周围的冰墙在微光下呈现出幽蓝的颜色,它们也许见证过几万年的岁月,甚至几十万年,宛如凝固的时间一般。在南极的冰冠下,甚至存在年龄上千万年的冰域,冰域内还有密封的地下湖,冰湖里的微生物祖祖辈辈生存在无光无氧的环境下,任凭外面的世界天寒地冻岁月变迁,它们依然保持着千万年前的模样。
光线越来越暗,我心跳和呼吸一齐开始加粗加重,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焦虑情绪,再往前走环境更加恶劣,虽然真天有可能因为躲避危险的紧急情况被迫进入了这片黑暗的冰墓,可我该怎么才能找到她,手里只有一把小匕首,眼前面对的是在时光中永眠的黑暗,我看了眼身后最后一丝人间的光明,在胸口一边划十字架一边念阿弥陀佛,硬着头皮钻进了冰墓中。
黑暗中的环境比我想象的更糟糕,我以为自己没有幽闭恐惧这类毛病,但是脑子还是不受控制地一个劲吓唬自己,没有光线、爬不上去的冰墙、没有食物和水、没有方向、不知道还能不能出去了、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真天、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威胁,明明一人多宽的冰通道在我手里摸起来总感觉好像只有二三十厘米宽,莫名奇妙地担心自己被前后困住动弹不得,极度的压抑和恐惧,从精神上彻底挤压着这个黑暗沉默的冰墓地。
大脑是最不受控制的器官,你告诉它什么东西不能去想,它根本就不理你,我的脑内已经开始自导自演若干万亿年后统治地球的生物为发现我这个冰川中的奇怪物体而欢呼雀跃的场面,它们将会有拥有一个几乎完好无损的古生物实验体可以进行研究,但是千万不要因为我的遗传信息无损伤就把我复活,我不想一个人活在那样的未来。
我一个劲地往自己手心里吐口水,这是我唯一能感受到生命温度的方法,勉强维持着精神不崩溃。每进入一个岔道前,都会重新开始计算步数,如果在摸索中发现走到了死路,就按照记忆中的步数往回走到上一个岔道口。我发现这样做还挺有效果,不但可以减小迷路的机会,也能让注意力空前集中少去胡思乱想。
可惜好景不长,某个转角位置,一不小心脑袋磕到了冰锥上,一股热流从额头缓缓流下。我摸了摸舔了一口,擦伤流血,伤口应该不大不小。开始也没在意,而后感受到血液一点一点渗出伤口,沿着脸颊滑到下巴,滴入黑暗的空间中,再无意中想起另一些东西的时候,才觉得有些晚了。
我在一些书中看过,战争时期有些国家进行过非人道的可怕实验用于特种兵的选拔,其中有一项就是测试精神压力对人体造成的影响,能活下来的将会获得一个分数评价,继续进行成为完美士兵培养。研究员将实验体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绑在床上蒙住眼睛,告诉实验体他的特种兵选拔失败了,为了保守秘密,将要被立即执行死刑。执行死刑的方法有两种,由实验体自己做出选择,方法一是静脉注射毒药,注射后会进行一分钟倒数,药物会在一分钟内要了实验体的命,方法二是滴血放血,在脚趾上割出一道小小的伤口,周围涂上抗凝血剂,可以慢慢地无痛苦享受死亡的过程。实际在“执行死刑”的过程中,方法一里注射进身体的并不是毒药,仅仅是一支生理盐水而已,但就是这样,也有10%的测试者被活活吓死了。选方法二的分数会比较高,实际上也并没有割伤实验者的脚趾,只是装模作样地弄了一下,然后在旁边放个桶,上方滴水,让蒙着眼睛的实验者听到“血”在滴落的声音而已。方法二的二十四小时死亡率,高达30%。
思索的事情不受控制地越来越多,这不是一个好迹象,使我无法专心探路,也会立刻忘记经过的步数,当想清楚这些的时候,发现已经迷路了,在黑到没有任何生还可能的地下冰迷宫中,彻底迷路了。我瘫坐在冰墙边,嘿嘿地笑出声,正考虑着精神要不要崩溃的时候,脚边忽然踢到了什么东西,唰地一声沿着冰面向旁边滑开。我急忙趴在地上一阵摸索,抓住了一个小小的布袋子。
这是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应急包!真天的包!
我喜出望外地一边翻包一边小声呼唤她的名字,掏出包里的打火石,用匕首刮出火星来照明,匕首和打火石刮擦的咔哒声,竟是那么悦耳动听,觉得自己像个小孩子一样,使劲刮个不停。
一下,火星四射。
两下,映出影子。
三下,照出墙壁。
我没有刮第四下,因为最后一次火星闪烁的时候,我看到墙上映射的不是我影子,是一团巨大的黑影,在我身后。
深呼吸,回头一看,两只泛着绿光脸盆大的怪异猫眼,正冷漠地盯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