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梯马跑动起来，不知是不是因为马腿多的原因，跑起来竟是不慢。
嗖嗖嗖的箭雨从旁边而过，方羽回头看了一眼，顿时瞳孔猛然收缩。
只见后方，一条手臂伴随着血水，高高飞起。
赫然是老道士最后仅剩的那条手臂，被武教官斩落。
剧烈的疼痛，让老道士昏迷过去，原本高燃的绿火，也随之熄灭。
滴答滴答。
几乎在老道士昏死过去的刹那，方羽胯下的滑梯马，滴答滴答的洒下大片的血水。
那从伤口变出来的马腿，现在全都在大量的冒出血色气泡，溶解血肉，没一会就只剩一截白骨在外。
哗啦啦——
更多的血水洒落在地，滑梯马变得一个窟窿一个窟窿的矮小白骨马，伴随一个踉跄，滑梯马翻倒在地，方羽也跟着被甩飞出去，滚落在地。
起身再看时，滑梯马已经变成某种畸形的白骨遗骸，只能依稀还能看出半截马身的形象。
嗖嗖嗖——
箭雨根本不给方羽喘息的机会，逼得方羽转身就跑。
然而在箭雨干扰下，他的速度根本施展不开，更别提还时不时得有武教官那等特殊威力的箭矢攻击。
没一会，负伤累累的方羽就被方府护卫追上，里三圈外三圈的团团围住。
方羽持剑冲杀，剑起剑落间，必带走两三条人命，但护卫的人数太多了，前后左右全都是人，
他就如孤叶般在人海中动荡起伏，怎么也冲杀不出去。
“方羽！”
麻木的挥剑冲杀中，忽地一声爆喝吸引走方羽的注意。
扭头看去，只见三叔正拿刀架在跪在地上的老道士头上。
“束手投降，否则……”
嗖——
连思考的余地都没有，恐怖的破空音就抓住机会突兀响起。
方羽连忙驾剑去挡，但已经晚了。
身体的伤势加上杀戮的麻木，让他没了最初的灵动，动作也迟钝了不少。
就这么一个疏忽大意，慢了这么半秒不到的时间……
一根长矛就已经破空而来，瞬息贯穿他的右肩！
砰！！
一声重响，他整个人被恐怖的怪力连带着身体后仰，被死死的钉死在地面，半跪在地，拿剑的右手更是连抬都抬不起来。
剧烈的疼痛，痛的他撕呼撕呼的抽气。
完了！
方羽心中闪过绝望。
与此同时，三叔提着老道士一步步走到方羽面前，人群自动让开道路。
等到停步时，三叔微微笑地道。
“方羽，你隐忍这么多年，一朝爆发，真令人刮目相看啊。”
方羽的注意力，没在三叔上，而是在他手上的老道士上。
老道士这时已经悠悠转醒，那几近入土的面容，微微抽动，无舌的嘴巴上下张合，无声的说着什么。
方羽努力去辨认这份唇语……
“放……了……方……羽……”
刷——
刀光一闪，张合的嘴唇，戛然而止。
老道士最后的神情凝固在脸上，连同人头，滚落在地，滚至方羽的脚边。
目睹这一幕的方羽，瞳孔缓缓放大，一种无法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不知哪来的力气，他忽然猛地抖动身躯，在三叔等人吓了一跳后退半步的时候，方羽那藏在衣服里的绿色蜡烛，掉落在地。
随着血水随抖动的身躯洒落在地，五六根绿烛同时冒气熊熊绿火。
绿色火光中，方羽面目扭曲，煞气逼人。
“杀……”
“杀杀杀杀杀！！”
“天阴！绿火！道法！无论什么，给我杀！杀杀杀！杀死眼前的所有人！所有人！！”
方羽几乎嘶吼疯魔般的狂叫出声。
游戏中死亡，现实是什么下场，他不知道。
现在他连退出游戏都做不到。这意味着游戏死亡，就等同于真正死亡！
他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
“啪！！”
一声脆响，将他脸打向一边。
五指红印，在他脸颊红肿浮起。
抬头看去，艳阳下，武教官居高临下，冷冷的俯视着他。
“妖魔邪道。”
拔刀而出，如执行斩首的刽子手，高高举起。
阳光随着刀光的反射，照射在方羽的脸上。
一种无法言喻的惊恐，惧怕，涌上心头。
“天阴……狗天阴！！”
“给我出来！给我出来！！！”
在方羽的疯狂嘶吼中，武教官将手中之刀重重砍下！
刷——
刀光闪过。
方羽惊恐的浑身战栗。
但下一秒，他就意识到——他没死。
困惑地扭头看去，只见旁边的武教官，也正呆呆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旁人可能没看清。但武教官自己是看得清清楚楚。
刚才他一刀斩下的时候，手中之刀，竟如镜花水月般，从实转虚，与方羽的脑袋交叉而过，彻底消失不见！
妖术！
他又用了什么妖术！
一股怒意涌上心头，武教官大手往前一伸，就要掐断方羽的脖子。
但下一刻，他的瞳孔就猛地放大，一种无法言喻的惊恐涌上心头。
只见他手臂刚刚伸出，那凝实的手臂就迅速变得半虚半实，等他单手掐住方羽脖子的刹那，整条手臂就消失不见了！
武教官瞪大眼睛，不敢置信，但空荡荡的手臂，毫无反馈的感觉，也确实述说着他的手臂真的已经没了。
“手……我的手！！你做了什么！妖人！妖人！！”
武教官疯狂大叫，刚才一幕也被众人尽收眼底，吓得众人齐齐后退几步，三叔更是连滚带爬地惊恐往后退去。
这一刻，所有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到了一人身上，那个被长矛贯穿肩膀，本该成为待宰羔羊的人。
在地面幽绿拉住的火光照耀中。
在被无数人团团包围中。
披头散发的方羽，竟是缓缓咧开大嘴，展露笑容。
“哈……”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真是……好久不见啊，天阴大人！”
一石惊起千层浪！
几乎在方羽话音落下的瞬间，现场瞬息炸开了锅。
“天阴大人？！”
“他在和昨晚的那位沟通？！”
“这野种怎么可能沟通的上那位！”
“杀了他！快杀了他！！”
恐慌，混乱，叫喊，求救，现场乱成一团，而方羽耳边，则响起了熟悉的，一段一段的声音，有节奏的出现。
【桀！】
【桀！】
【桀！】
【怎么落得这种下场？我可爱的信徒哦。】
虽被百人所围，虽被长矛钉在原地，可这时的方羽，也感到了莫大的安全感，大咧咧的露出爽朗笑容。
“不知道呢，突然就变成这幅模样了。那么，可以借你的力量一用吗？天阴大人。”
【当然没问题，正好我教教你，真正的阴无剑，是怎么用的。】
话音落下，限制方羽行动的那根长矛，忽地啵的一声爆开，化作漫天半虚半实的蝴蝶，分散而开。
而恢复行动的方羽，缓缓举起阴无剑，竟是反向握住，对准了自己的胸膛。
【刺下去。】
刺下去！
方羽几乎没有一点点犹豫的，看向众人，面目狰狞的狞笑着，用阴无剑对准自己胸膛猛刺下去！
这一刻……
“阻止他！”武教官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失声喊道。
“他在干什么？！”三叔瞪大眼睛，满脸错愕。
“疯子！”众人不知所措。
下一瞬，阴无剑直接贯穿方羽胸膛，从后背猛地刺出！
但是，没有伤口，没有血液，什么都没有发生。
在众人正错愕时……
呲！！
一柄火焰造型的长剑，突兀地从三叔胸口刺出！
他猛地瞪大眼睛，张了张嘴，人就栽倒了下去。
武教官浑身寒毛直竖，吓得后退一步。
呲！！
一柄长剑，突兀从胸口刺出！贯穿心脏！
武教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血如泉涌，栽倒而下，没了声息。
“武，武教官？！”
“怎么回事？怎么……”
呲！
长剑从胸膛刺出，暴毙而亡。
“发生了什么……谁能告诉我发生……啊！！”
声音戛然而止。
恐慌，如瘟疫般往外蔓延。
方府护卫纷纷丢掉武器，疯狂往外逃去，然而死亡却依旧如期而至。
呲！
呲！
呲！
呲呲呲呲呲！！
人群如多米诺骨牌一样，黑压压的倒下。
一把把相同造型的阴无之剑，毫无征兆的，突兀地从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胸膛前刺出！贯穿心脏！
俯视往下看去，所有人如蚂蚁般，以方羽为中心，周围黑压压的倒下一片。
没一会，现场就变得安雀无声，再无生者。
唯有方羽一人，看着这满地的尸体，咧嘴发出古怪扭曲的笑声。
“哈……”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方羽笑得状若疯魔，笑得眼泪都从眼角出来。
伸手捂脸擦去眼角泪水。
下一瞬。
方羽猛地愣住。
所有表情，五官，全都一刹那冻结，僵住。
仿佛看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东西，他整个人身体都在颤栗，颤抖。
因为在他擦拭掉眼泪后，重新映入眼眸的，不是放家守卫的满地尸体，而是……马路。
一条十字路口的马路。
他就站在马路的正中央，地上是黑压压一片的尸体，尸体男女老少都有，大多都穿着日常休闲服，像是平日出门时的穿着，但现在却集体死在了这里。尸体堆下面溢出了黑色的血液，血水几乎把整个马路地面染色。
往外看去，这些尸体以环状，一圈圈地将自己包围在里面，与游戏里方府护卫那批人的死状极其相似。
滴滴滴的汽车鸣笛声，以及远处人群惊恐的尖叫声和连续闪烁的拍照声，让方羽精神恍惚。
这里是……现实？马路口？
我什么时候退出的游戏？
还是……我从来就没进过游戏？
地上这些人是怎么死的？
全都是我杀的？我怎么做到的？
我现在到底是在现实里，还是游戏里？
好痛……头好痛！！
强烈的头痛让方羽痛苦的哀嚎，半跪下来。
远处看到急促警笛声在快速接近，远处围观的人群神色惊恐惧怕，如看怪物。
而耳边，却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桀！】
【桀！】
【桀！！】
像是压到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视线一黑，方羽失去了意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