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区里激战的同时，乌鸦带着三个魔女避开战斗，朝矿区西北方的某个地方前进。那是她们与阿拉蒂娅商量好的集合地点。

　　四人的任务是接回阿拉蒂娅，然后跟着她去收拾教会。阿拉蒂娅应该已经把埃尔文干掉了，跟着埃尔文来矿区的大多是教会的高阶人员。趁乱把他们都杀光，彻底终结光轮教团。

　　魔女们穿过一条小路，停下了。

　　“果然这里也有啊。真是的，白天的仗不是白打了么？”

　　克莱门汀拦住去路，手里把玩着短锥。

　　“你们先走，别耽误正事。”

　　乌鸦说着，法杖一通闪光。克莱门汀头顶出现一个光球，不断落下光束。

　　她忙着躲闪，那三个魔女趁机跑掉了。克莱门汀也不去追，转过身就扑向乌鸦。

　　乌鸦使出魔法边打边退，克莱门汀则是以步法靠近，短锥逼上。很快两人就缠在一起。

　　克莱门汀这才低声说。

　　“不至于这么认真吧？”

　　“少来。”乌鸦也低声说，“安兹可是在用魔法全程看直播呢。”

　　两人各自退后，又斗了一阵。克莱门汀的短锥再次压住法杖。

　　“我的意思是，你们让人类败得太惨了吧？”

　　“但这场败仗确实有用。我真没想到安兹的眼线居然就是魔女团的首领，能趁现在让她露出来可太好了。”

　　乌鸦退后两步，法杖往地上一敲，面前升起魔力的喷泉。

　　克莱门汀也退后，用蛇一样的步法绕过去。短锥与法杖激烈碰撞。

　　“可要是人类的精神头被打灭火了怎么办？”克莱门汀的短锥放出了电光，“看今天这个架势，他们不会就这样被灭国了吧？”

　　“我看不至于。”

　　乌鸦也在法杖上缠绕火焰，与克莱门汀近身战。

　　“知道吗？现在这个时候，魔族没有攻打灰水镇。”

　　“什么？你确定？”

　　“杜鹃亲口传达的命令，准没错。如果安兹想要彻底毁掉奎德仑的战力，肯定要同时攻打矿区和灰水镇，切断后路。那样奎德仑就可以直接投降了。”

　　“但这也不妙吧？这岂不是说明那堆骨头真的察觉到什么了？”

　　“那也没办法。”

　　砰——

　　短锥的电光与法杖放出的火焰碰撞爆炸。散去的魔力正好让两人有了喘息的理由。

　　乌鸦甩着手腕。

　　“现在还不是直接试探安兹的时候。如果他确实要有所举动，接下来你们应该能有反击的机会。”

　　克莱门汀吹去短锥冒的烟。

　　“希望事情会如你所愿，别搞砸了。”

　　“放心。再不济我也一定会给你留下复仇的机会。你就先继续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吧。”

　　“知道知道。”

　　说完，克莱门汀的短锥燃烧起来。乌鸦用法杖甩出一个光球，在两人中间炸出刺眼的光。

　　她趁机逃走了。

　　*****

　　波托克体验了一把从天堂到地狱的感觉。

　　收到捷报，他马上带人到灰水镇去。镇里正在举行庆祝胜利的晚宴，人人载歌载舞，欢天喜地。他享受着这个美好的夜晚，准备第二天到矿区慰问将士。

　　然后现在，美好的夜晚变成了没好的夜晚。

　　矿区被魔族军夺回，王国军伤亡还没有统计，但过万是没跑了。埃尔文被杀，苏比丽雅是魔族军奸细阿拉蒂娅。这么看她完全有办法杀死库洛姆。

　　与埃尔文同行的教会成员大多被阿拉蒂娅带人杀了。这个女人事先在教会成员的住所内外布置了陷阱，只有几个偶然外出的教士侥幸逃脱。光轮教已经名存实亡。

　　逃出矿区的王国军进入灰水镇。欢声笑语很快变成了哭天喊地。波托克领着杰德和沙兰一边安排伤员，一边统计损失，临时调动军官补充编制。

　　途中他抽出时间去了布洛妮娅的房间。指挥官被安排在一间单独的小屋里。

　　“陛下？”

　　见到波托克，布洛妮娅连忙坐起。波托克示意她可以躺好。

　　“你的伤怎么样了？”

　　“托佣兵的福，问题不大。倒是他……”

　　“放心，所有人都会得到治疗。没有从者阵亡真是值得庆幸，至少我们还保留了反击的希望。”

　　波托克长叹一声。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喃喃自语。但其中的理由他心里多少清楚，估计布洛妮娅也清楚。

　　原因就是库洛姆的死，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不对劲的。

　　如果说之前因为加加尔镇的战斗和凯亚尔葛的话，让波托克认定魔族军已经向王国军渗透了。那么库洛姆的死则是明确地告诉他，魔族军还在王国军里安插了奸细。

　　然而波托克没有正视这个事实，或者说不想正视。因为奸细的事一旦公开，就要花费大量时间去排查。彼时格罗拉克刚死，魔族军正是最受打击，最脆弱的时候。他不想放过这个好机会。

　　所以他放任了奸细的存在，抓紧时间收复失地，做攻打矿区的准备。他认为奸细在攻打要塞时都没出手，肯定没有多少左右战局的能力。自己身边有足够值得信任的人，只要围绕他们制定计划，奸细掀不起多大风浪。

　　但再怎么无视，再怎么放任，都不过是自我欺骗的举动罢了。那份不安和怀疑仍然留在心底没有消失。就像是阴暗街角里的垃圾堆，你不想看也会闻到臭气。而这股臭气会不知不觉地影响你的判断。

　　现在回想起来，整个攻打矿区的计划都略显仓促，不够周密。至少王国军不应该在教会将现场排查完毕前全部进驻。

　　屋里沉默片刻，布洛妮娅说道。

　　“陛下，事已至此，也不必多想了。我建议放弃灰水镇，马上后撤。必要的话，可以撤回要塞。”

　　“我也同意，陛下。”杰德说，“兵力不足，只能先尽量收缩防守，再想办法。”

　　波托克慢慢摇头。

　　“不，不能撤。”

　　眼神忽然尖锐起来。

　　“现在放弃灰水镇，就等于永远放弃了矿区。而且要塞以西的城镇都有被夺回去的危险！”

　　布洛妮娅急得站起来了。

　　“但是陛下，我军伤亡太大，士气不振。无论是指挥系统还是兵员都需要时间恢复。这次撤退是在争取时间啊！”

　　“这不是争取时间，是浪费时间！我们现在只剩下预备兵了，还能怎么恢复？如果不在这里把敌人打回去，哪里还有希望！”

　　“陛下！”杰德也劝道，“现在不是执着于矿区的时候了！就算夺回了土地，如果代价是军队大量减员，那也没有意义啊！”

　　“谁说我们还会大量减员的？灰水镇的城防我检查过了，没有问题！魔族军接下来的目标肯定是这里，就依靠城防将他们打回去！”

　　“陛下！”

　　“我意已决，不必多言！鉴于布洛妮娅受伤，从现在起由我来直接指挥全军！”

　　很快，坚守灰水镇的命令传达下去了。镇里果然出现了不少抱怨的声音，主要来自雇佣兵。因为王国军伤亡太大，接下来就要让雇佣军挑大梁了。

　　然而雇佣兵们早就喝得东倒西歪，一个个都在强制醒酒呢。这个状态真打起仗来，也不比现在的王国军好到哪去。

　　但波托克的命令没人敢违抗，大家也只能一边抱怨一边做战斗的准备。这个晚上肯定要睡不好了。

　　“这样啊。”

　　另一间小屋里，佣兵躺在床上，听来送绷带的利奥传达波托克的命令，不由得感叹着。

　　床边的小李和尤莉娅在给他包扎上药，他这大块头得两个人照顾。

　　“可以理解。”佣兵又说道，“要是一败再败，以后真就没希望可言了。哪怕是咬碎了牙，也得挺过这一关。”

　　“我倒是觉得没这个必要。”利奥扯断一段绷带递给尤莉娅，“矿区丢了，光拿个灰水镇有什么用？而且要是这里也败了，那才是真的绝望。”

　　“但咱们也做了很多城防吧？”尤莉娅接过绷带绑在佣兵的胳膊上，“城墙加固了，又有炮台，打得好能撑住。”

　　“你该不会是没机会上场手痒难耐了吧？”利奥笑道。

　　“我只是觉得不能让敌人继续嚣张下去。”

　　几个人正聊着，门推开，莉卡探进头。

　　“利奥先生，您现在方便吗？我有事想说。”

　　“哦。”

　　利奥跟莉卡出去，想问问什么事。莉卡没说话，只是拉着利奥，跑到一个没人的角落。

　　才把阿拉蒂娅的事和盘托出。

　　“御主，您觉得该怎么办？御主？”

　　她看到利奥愣着，眼神涣散，连忙在他眼前晃着手。

　　“我的天……”

　　利奥靠住墙好让自己不因震惊而摔倒。莉卡的话信息量太大了。

　　伊利斯飞了出来。

　　“你瞧你莉卡，突然说这么多谁都会听傻的。还是挑重点说吧。利奥，你觉得阿拉蒂娅关于凶手的说法有几分可信？”

　　“这个嘛……我看她好像对莉卡很执着啊。你到底怎么惹到她了？”

　　莉卡满脸无辜。

　　“我，我也不知道啊。明明平时还聊得挺投机的。”

　　“也罢。我觉得这反而能证明她确实不会对你说谎，凶手应该不是她。第三方势力这个说法也确实有些道理。”

　　“真的吗？”伊利斯还是不敢相信，“那这帮人图什么啊？”

　　“这下不妙了。”莉卡担心起来，“弄不清他们的目的，要是他们再要杀谁的话……得想个办法啊。”

　　“先别着急莉卡，”利奥抱着胳膊，眉头紧锁，“着急也没用。敌暗我明，想马上找出他们不可能。眼下还是集中精力防守城镇……”

　　话说到这他停住了。莉卡疑惑地看着他。

　　“御主？”

　　“没事。我在想阿拉蒂娅有没有在城防里做手脚。但应该不能吧？她是跟随王国军来的。”

　　“是的。阿拉蒂娅一直与王国军同行。”

　　“算了，担心也没用。”

　　利奥最后望望周围。

　　“莉卡，把这事通知给布洛妮娅，让她也有个准备。只告诉她就好。”

　　*****

　　时间到了深夜，波托克的命令已经发布了两个小时。雇佣军和王国军能战斗的人员都做好了准备，按照波托克的布置在各个区域待命。

　　“妈的。”

　　南门的城墙上，迪恩望着远处漆黑的平原，骂骂咧咧。

　　听说矿区大捷，他都做好准备第二天返回罗加尔要塞，跟莎莉打个招呼，请个假。然后去帝都找个精灵再好好享受一次。

　　本该是如此美妙的安排，怎么就变成准备打仗了？矿区被夺回，埃尔文还死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让迪恩恶心得想吐。

　　他拿着水壶大口灌水，根本不解气，又把水壶扔到了城外。他感觉自己渴望的生活就像水壶一样要一去不复返了。

　　话说这个时候为什么要硬撑啊？不应该回要塞休整吗？波托克真是疯了。这个国王本就不是指挥战争的料，布洛妮娅一受伤他就暴露本性了。

　　20年前那场叛乱会平息，肯定也是部下的功劳，要么就是走狗屎运。波托克根本没有掌军治国的才能。他胡乱撤自己的职就足以说明问题。

　　“呃……”

　　不能细想这个事，每次细想起来迪恩就会头痛欲裂。他捂着额头轻轻摇晃，下了城墙。

　　这个时候还是做点什么分散一下心情，提提神吧。听说佣兵伤得挺重，他打算去探望一下，顺便看看佣兵还能不能扛住。

　　要是连从者都挂了，这仗我看也不用打了。

　　“咕啊！”

　　靠近佣兵的房子时，里面突然传出一声叫喊。迪恩急忙冲进去。

　　他看到佣兵倒在地上，旁边立着个陌生人。

　　黑色的长衣，戴着白色面具。面具上有着简单的花纹，组成了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面具人从容地把插在佣兵胸口上的短刀拔出来。佣兵的身体冒出金光。面具人摘下左手手套，手伸进金光中。

　　一部分光顺着手臂钻入他的身体。左手手背上多了一道很浅的，刚刚成型的银色纹理。

　　现在一共有六条。

　　…………

　　……

　　佣兵，灵基消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