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想到,这刑罚只是一开始,他就已经开始体验到了一种被整个世界抛弃的感觉。
嘭嘭——
午昼用力拍了拍身侧的墙壁,得到的是冰冷的回声。
“周谦!”
“周谦?”
“你放老子出去,真刀真枪给老子上刑啊!”
“这算什么?”
“给老子挖坑让老子休息吗?”
“那老子还要谢谢你呢!”
“……”
午昼的声音在漆黑不见五指的坑里回响,可坑内外的声音却被一块几百斤的石板给完全阻隔了。
他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也不知道周谦听没听见他的声音。
但只要等他的声音消失,整个世界再次恢复了寂静无声。
午昼张了张嘴。
随后他又紧紧闭上了嘴,用力咬着牙,额头上憋出了青筋,盘着双腿坐在了坑底。
强迫自己闭上了双眼。
嘴角抽抽了两下,露出了一抹不屑的弧度。
不就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坑让自己进去吗?
不就是剥夺自己的五感吗?
这哪里是剥夺自己的五感?这明明是让被折腾了一夜的自己好好休息。
这等好事。
午昼岂能不用心享受?
慢慢地,午昼脸上的表情居然变得自然、轻松了许多。
“……”
石板上方,周谦听着下面传来的微弱的咆哮声,玩味一笑。
“嘴还挺硬。”
“也不知道会不会一直这么硬。”
“行了。”
“回吧。”
周谦朝着两个狱卒一招手,“回去之后,记得找你们捕头要赏银。”
“另外,对于我说的一定要严格执行。”
“一天只能给他送一次水,必须在晚上,而且必须光脚进来保证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在送水的时候,不管他说什么都不能跟他交谈。”
“是,是!”
两个狱卒脸上带着惊喜的笑容。
拍着胸脯朝着周谦保证,“周大人放心,您交代的我们全都记在心里去了。”
“一定按照您说的做。”
“半分不打折扣。”
“走吧。”
……
两天过去,准确的说,是两个白天一个夜晚不知不觉过去了。
司马如雪一直没有放弃审问牢房里的那群苗疆人。
但两天一夜的时间,加上午昼这个首领不在的情况下,这群苗疆人依然是没开口。
依然是什么都没透露。
而这两天一夜的言行逼供过程中,又打死了三个苗疆人。
这令司马如雪的心中日渐沉重。
她从一开始的充满希望,变得自我怀疑,到了现在已经绝望了。
她甚至感觉不管自己费多大的力气,都不可能从这群苗疆人口中得到任何情报了。
那么,最后的希望只在周谦身上了。
“……”
当夜色降临,周谦带着司马如雪和司马钧来到了县衙后面那处没有人迹的荒芜之地。
站在那块几百斤重的石板边上,司马钧看着不同于刑房的血腥暴力的眼前平静的一切。
皱着眉小声问道。
“周兄。”
“就给他关在里面?”
“这……这刑罚是不是太轻了,这小子可是所有苗疆人里面嘴最硬的,他真能服气?真能交代吗?”
司马如雪没说话,但她带着期待和相信的目光看向了周谦。
她是真没办法了。
若是让她相信这世上还有人有办法的话,那就只有周谦了。
“他服不服气,能不能交代,掀开这块石板不就啥都知道了?”
面对司马钧的怀疑,周谦没有解释。
直接指挥两人,“快,你俩把这石板搬开!”
“我?”
司马钧傻眼了,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你咋不搬?”
“我搬不动啊!”周谦理所当然地说道。
“我……”
司马钧还要再说话,一旁的司马如雪已经站在了石板的一边,冷冷地看着司马钧。
“赶紧的,过来搬石头!”
“三,二……”
“……”
“来了来了!”
司马钧看着司马如雪凶狠的眼神,嘴角一抽,再不敢多说一句,站到了石头的另一边。
两人一起用力,将石头搬到了一旁。
石头被搬开,天上淡淡的月光便顺着洞口照了进去,照在了午昼的脸上。
半梦半醒,神志不清的午昼缓缓睁开了双眼。
“水?”
“快,给我水!”
当他发现石板被挪开之后,第一反应是有人来送水了,赶忙舔了舔干瘪的嘴唇,站起身来张开嘴。
等待上面倒水下来。
可他刚抬起,双眼的余光便看见了站在深坑边上的周谦三人。
瞬间,他瞳孔一缩!
“周谦?”
他激动地声音都颤抖了起来,绷紧了身体,双手手舞足蹈,努力扬起下巴朝着周谦露出了一个乖顺的笑容。
“不,周……周大人。”
“我……”
“之前都是我不好。”
“上次,上次你说什么来着?”
“再给我一个机会是吧?”
“那机会,我要,我要!”
“那个,咱们……咱们先从互相认识开始。”
“您叫周谦,我……我叫午昼。”
午昼的声音小心翼翼,尽管嘴唇有些不受控制,但他尽量保持着吐字清晰。
又是认错,又是主动告诉姓名。
整个过程中,他还都是一副乖巧顺遂,甚至是有些讨好的模样。
这和两日之前,在刑房中喋血张狂的那一个苗疆男子,简直是宛若两人。
这一幕。
看着司马如雪恍若隔世。
一夜不眠不休,受遍了十八般刑罚,浑身骨裂无数,伤口无数,却依然嚣张跋扈,一个字、哪怕是名字都不曾透露的硬骨头。
仅仅是在这简简单单地下的坑洞中呆了两天一夜,就彻底变了一番模样?
就彻底服了?
甚至一见到周谦就急忙地将自己的名字交代了出来!
生怕自己没机会了?
司马钧也傻眼了。
午昼当日的张狂和嚣张还历历在目,怎么今日一见,居然成了这副模样?
野狼被训成了家犬?
可为什么啊?
就凭这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深坑,就能让这种世所罕见的硬骨头低头服输?
这是什么原理?
虽然不懂,但司马钧敏锐的感知到,这其中的原理恐怕和格物脱不了干系。
怕是要请教周谦了……
想到这里,他看向了周谦,想看看面对午昼的服软,周谦会是什么态度。
“哦。”
面对午昼的自我介绍,周谦淡淡地点了点头,却是张口问出了一个司马钧和司马如雪都傻眼了的问题。
“午昼,你想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