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一轮炮击收效甚微，闯军军官立刻再次下令“装填”炮弹，炮手们迅速行动起来。

　　炮闩被扳开，冒着热气的空弹壳从炮膛中退出，另一名炮手抱起一枚沉甸甸的炮弹，小心翼翼地将炮弹对准炮膛口，用力推送，炮弹缓缓滑入炮膛深处，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随着炮手一拉发射绳，炮膛内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炽热的火焰自炮口涌出。

　　四枚炮弹狠狠地砸在战壕周围。

　　地面在剧烈的震动中仿佛要裂开一般，泥土与碎石被巨大的冲击力抛向空中，形成一片片遮天蔽日的尘云。战壕的顶部，那些原本用于防御的沙包和木板在炮火的轰击下瞬间崩溃，木屑与泥土四处飞溅，

　　防炮洞内，士兵们紧挨着彼此，或坐或卧，在这有限的空间里寻找着片刻的安宁。

　　在炮火的轰鸣与黄昏的余晖交织下，闯军将领刘宗敏站在一处相对安全的高地，仔细观察着明军防线。

　　数百闯军士卒，在将军的命令下开始在最前线集结。

　　随着刘宗敏的一声令下，炮灰们如潮水般涌出。他们衣衫褴褛，手持简陋的武器，在这震耳欲聋的炮火掩护下，犹如一群遮天蔽日的蝗虫。

　　“闯军打过来了！”

　　观察哨发出警告，官军们不得不离开相对安全的防炮洞，进入战斗状态。

　　炮火继续肆虐，为闯军的冲锋提供了宝贵的掩护。炮弹在明军战壕周围爆炸，掀起一片片尘土，让明军士兵难以看清前方的状况。而闯军的炮灰士兵们，则在这混乱与硝烟中撒丫子狂奔。

　　战壕之内，官军士兵虽然依托着坚固的防御工事，但在闯军猛烈的攻势下，他们也开始显得手忙脚乱。有的士兵在慌乱中开枪射击，却未能击中目标；有的则试图反击，但仅凭他们手里的单发步枪，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闯军士卒显得非常无力。

　　一枚炮弹在李大右前方炸开，他下意识地将脑袋埋在地上。等他再睁眼时，两名闯军已经快要冲入阵地。

　　砰！

　　他来不及思考什么，对着相距不足五米的闯军放了一枪，第二发子弹还未装进弹膛，他已能看到另一名闯军张弓指向自己。

　　跑！

　　求生的本能使他用后背对着闯军。

　　“轰”的一声，不远处的虎蹲炮突然开火，短距离内无数铅子击中了那名弓手的身体，表面爆开一层血雾，只是脸上的狞笑还未完全消散，黄昏下的这幅模样有些惊悚。

　　李大在原地愣了两秒，环顾四周后发现没人注意到自己，随后捡起被自己扔下的步枪，重新加入战斗。

　　随着战局的推进，炮火的落点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城墙两侧延伸，几发炮弹偏离了预定的目标，最终落入了城内。

　　一间民房瞬间化作废墟，火焰迅速蔓延，浓烟滚滚升起，将天空染成了灰黑色。

　　城内的居民惊恐万状，他们四处奔逃，试图逃离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孩子们的哭声、妇女的尖叫声、老人的呼救声交织在一起。

　　“炮不要停，第二梯队跟上。”

　　眼见炮灰们逼近官军阵地，刘宗敏在手下不解的眼神中命令炮兵加大攻击力度，同时第二梯队的六百余炮灰被精锐们逼上战场。

　　此时第二营面对的闯军超过千人，压力大增。

　　见此惊心动魄的情景，陈瑞身处城墙之上，眉头紧锁，审视着下方激烈交战的战场。他的身旁，几位心急如焚的军官纷纷上前，急切地提出建议。

　　“长官，形势危急，二营的弟兄们正在浴血奋战，眼看就要撑不住了！我们是不是该下令让重机枪队开火了？”

　　然而，陈瑞并未立即应允，在心中衡量着每一个可能的变数。

　　“闯军精锐未出，炮火优势尚在，重机枪先不要动。”

　　言罢，陈瑞迅速做出部署：

　　“让四连压上去，外围阵地不能丢。”

　　“是。”

　　正是四连这股生力军的加入，战场上的局势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官兵们士气大振，硬是用血肉之躯筑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挡住了闯军的进攻。

　　与此同时，闯军的火炮因炮弹储备不足而暂时熄火，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正猛冲的闯军士兵们措手不及。他们意识到形势不妙，开始犹豫、动摇，甚至有人向后撤退。

　　最后一枚炮弹砸在了自家人头上，引来阵阵谩骂。

　　“闯军退了！”

　　官军阵地上爆发出阵阵欢呼，三个郎中在军官的带领下穿越硝烟弥漫的战场，来到了前线抢救伤员，他们身后还跟着些年轻人，都是未来的医务兵。

　　在战壕的一隅，李大正倚靠着冰冷的土壁，脸上挂着劫后余生的微笑。

　　他从身旁的杂物袋中摸索出一个略显干硬的烧饼，那是他之前为了应对饥饿而偷偷藏下的“宝贝”，同时又掏出一个小瓷瓶，将里面的猪油抹在饼上。

　　随后，他小心翼翼地将烧饼放在一根正在燃烧的木头上，用微弱的火焰慢慢烘烤着。

　　烧饼表面逐渐泛起了诱人的金黄色泽，散发出阵阵香气，让李大不禁咽了咽口水。

　　他用手轻轻撕开烧饼，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就在他准备享受这难得的美味时，却注意到同班战友王二正捂着头部，鲜血从指缝间渗出。

　　原来，在刚才的战斗中，王二不幸被一颗流弹擦伤。虽然伤势不算严重，但疼痛还是让他脸色苍白，显得异常虚弱。

　　出于差点当了逃兵的愧疚心理，李大放下香喷喷的烧饼，从郎中那里要来一些干净的纱布和草药，小心翼翼地为王二包扎伤口。

　　“张三死了。”

　　王二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

　　李大只是“嗯”了一声，手上的动作仍在继续。

　　今天他杀了两个人，衣衫破烂、骨瘦如柴的两个人，很像一个月前吃不饱饭的自己。

　　帮战友处理完伤口后，李大重新拿起那个已经有些凉了的烧饼，默默地啃了起来。但烧饼已经失去了最初的温度与口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