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内乡之战(五)
实力最为雄厚的西门闯军主力,在突如其来的官军反击之下,攻势如同纸糊般迅速瓦解,进攻受挫的其余各部,眼见主力溃败,士气瞬间崩溃,仿佛多米诺骨牌一般。
“快逃啊!”
“好几万官军杀过来了。”
绝望的呼喊声此起彼伏,穿透了混乱的营地,成为此刻唯一的旋律。士卒们的眼中满是恐惧与慌乱,他们不再顾及战友,不再坚守阵地,而是如同惊弓之鸟,慌不择路地四处逃窜,试图逃离这即将沦为屠宰场的战场。一些精明之人,在逃亡之际还不忘顺手牵走些值钱的物品,以作日后生计之用。
望着斗志全部的部下们,刘宗敏的脸色瞬间阴沉如墨。
尽管他指挥亲兵击毙了几个逃兵,但这样的举动却如同石沉大海,丝毫未能遏制住这股蔓延开来的溃败之势。
军师唐维全眼见局势已不可逆转,便迅速做出了最明智的决定,亲自为刘宗敏牵来枣红马。
“胜败乃兵家常事,将军切勿过分自责。保存实力,日后方能东山再起。请将军速速撤退,以图后计。”
刘宗敏闻言紧握双拳,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
“我没有输,我还有一千精兵!”
强烈的不甘使刘宗敏仰天长啸。
然而,在大量炮灰的裹挟下,他口中的一千精兵已不知被冲散到哪里去了。
唐维全见状,立刻对两名亲兵下达了命令。
“快扶将军上马。”
这两名亲兵没有丝毫犹豫,一左一右,分别架起刘宗敏的左右胳膊,几乎是半拖半扶地将仍在嘴硬的他推上了枣红马。
战马感受到主人的急切,长嘶一声,四蹄生风,瞬间冲破了人群,向着远方疾驰而去。
“把大炮带上!”
临走时,他不忘嘱托炮兵。
炮手们敷衍式地挪了挪身子,但内心深处却各怀心思。待刘宗敏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之外,他们便迅速放松下来,有的甚至相视一笑,重新坐回了原地,
对于技术兵种,各方势力的需求量都很大。
他们并不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因为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将再一次倒戈。
无论战争的风向如何转变,只要手中有技术,便如同拥有了一张通行无阻的护身符。
事实亦是如此,城墙上的陈瑞早就盯上这四门大炮了,他掏出驳壳枪对天连开两枪。
明军马队冲出西城门,直奔闯军的炮兵阵地。
三个步兵连的残部此刻也像是被打了鸡血,嗷嗷叫着追击溃散的闯军。
李大、王二端着枪跟在骑兵的屁股后面,以敌人的后背作为标靶,时不时放上两枪。
“陈长官令,穷寇莫追。”
骑兵们从马背上俯身而下,手中的马刀如同闪电般劈向敌人的头颅、脖颈,刀刃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闪亮的弧线,
血箭彪飞,多名溃卒无力地栽倒。
“缴枪不杀!”
声音如同惊雷般在战场上空响起,溃卒们纷纷扔下武器,双膝跪地,双手高举过头。
他们的脸上沾满了尘土与汗水,混合着未干的血迹,显得格外狼狈。
“饶命啊!我们投降!不要杀我们!”
“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孩……”
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在满是硝烟的战场上回荡。
后面的步兵们将枪口对准跪地求饶的闯军士卒,重申着“缴枪不杀”的承诺,同时保持着警惕,穿梭在战场之上,有条不紊地收缴着地上的武器,将那些已经失去战斗意志的敌军士兵一一看押起来。
骑兵们并未多管什么,继续挥舞着手中的马刀,将沿途敌人一一斩杀于马下,以一种不可阻挡的气势冲向目标。
在接近炮兵阵地时,骑兵们纷纷调整姿势,紧握马刀,准备进行最后的冲刺。
阵阵呐喊声中,骑兵们如同狂风骤雨般冲入了敌军炮兵阵地,负隅顽抗的老营兵很快被清理干净。
此次之外,他们未再遇到任何抵抗。
敌军炮手们早已放弃了抵抗的念头,纷纷跪倒在地,高举双手以示投降。骑兵们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向前推进,直到将整个炮兵阵地完全控制在手中。
“你们两个,看住俘虏。”
在连长的命令下,李大二人需要看管超过三十名俘虏。
同样的场景在整个内乡战场上发生着,平均每个明军士卒往往需要看管十个以上的俘虏。
俘虏的问题暂且不论,成片的伤兵才是最难处理的。
自家的伤员不用多说,陈瑞特意发动了城内百姓,无论伤势轻重都要用担架、门板抬回去。
哪怕是已经气息奄奄、随时可能去见阎王的重伤号也要抬回去。
这起码能让重伤员心里有些指望,即便是死在半路上,也能让其他人看见:
替陈长官当兵,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在,都要救!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炮火留下的余温,陈瑞亲自站在城门处,看着源源不断的伤兵与担架从自己身边经过。
一名满身是血的重伤员努力抬起手,抬担架的民夫停下脚步。
“陈……陈长官……”
他的声音很含糊,让人听不清。
陈瑞迅速弯下腰,轻轻握住伤员的手,给予最坚实的支撑。
“西大街王老实家……家中老母妻儿……我只信你……”
伤员的话语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但那份信任与责任却清晰无误地传递给了陈瑞。
陈瑞从他颤抖的手中接过一锭被血染红的银子,安慰道:
“你放心,我先替你保管,咱们的医官医术很高,还替王爷治过病,等你伤好以后来找我,我多给你一锭!”
伤员听着陈瑞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似乎看到了康复后的自己与家人团聚的场景。他努力地动了动手指,试图回应,但喉咙里的血却不受控制地“咕嘟咕嘟”往外冒。
“快去。”
陈瑞连忙招呼道。
两名民夫陡然加快了脚步,担架在不平的地面上颠簸,可能也正是受此刺激,伤兵的身体抽了抽,随即不再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