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有那么个打油诗么？

　　逐日奔忙只为饥，才得饱食又思衣。

　　置下绫罗身上穿，抬头又嫌房屋低。

　　盖下高楼并大厦，床前缺少美貌妻。

　　娇妻美妾都娶下，又虑出门没马骑。

　　人的欲望就像是深不见底的沟壑，是永远无法填平的。

　　在徐长卿看来，人有欲望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但能否通过合理的手段满足欲望，能不能保持理智，不做违背道德的事情，那才是真有本事。

　　“孙兄，你快别夸我了，我要是真的那么有道德，就不至于摆摊，赚死人钱。”徐长卿挠着头，一脸不好生意的，憨憨的傻笑。

　　其实他挺感慨的，因为这个时代，做纸扎匠虽然很挣钱，像是自己这种真管用的，更挣钱。

　　但是一般人都觉得很晦气，不愿意沾染。

　　而孙大使和刘头却愿意跟自己结交，并不帮助自己，这让徐长卿心里一直念叨着他们的好，想着有朝一日，一定要报答人家。

　　“别跟你孙哥演了，咱又不是外人，装傻给谁看，今天吃酒，不醉不归。”孙大使说道。

　　“那不行，朝廷刚刚发了公文，不让酒后驾车。”

　　孙大使诧异的看了一眼徐长卿的板车，哈哈大笑道，“你这板车也算是车吗？”

　　“不算吗？”

　　“算吗？”

　　“……”

　　糖糖看着两个大男人有说有笑，勾肩搭背，觉得爹爹心情好了许多，在旁边儿嘿嘿笑了起来。

　　孙大使低下头，看着糖糖手里拿着泥叫叫，在哪儿使劲儿吹，也不怎么出声。

　　拿过来检查了一些，笑着说道，“我给你抹点胶，有点漏气了。”

　　糖糖乖乖的把泥叫叫递过去，孙大使给抹了点鱼胶，又重新擦了油。糖糖立刻就开心的去吹了。

　　不一会儿，院子里便猪叫、狗叫此起彼伏。

　　看糖糖玩得欢，孙大使笑着的不行，拿着徐长卿捡来的一堆废纸又掂了掂说道，“给五十文钱吧。”

　　徐长卿估摸着，自己这一堆，起码值个五百文，结果一下子缩水了那么多。

　　“谢过孙兄。”徐长卿也没废话，直接掏铜钱。

　　孙大使连看都没看，就扔进了朝廷的钱箱子去了，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铜钱，每天衙门都会派专人来取。

　　徐长卿本来想回家的，奈何孙大使太热情，只能留下来，跟着晌午一起吃一顿。不一会儿，出去忙活的刘头也来了，手里还拎着猪头肉。

　　似乎就自己脸皮厚，自己蹭饭也就算了，还带个小娃娃。

　　孙夫人是大家闺秀，别看案牍库比较简陋，人家一会儿的功夫，就做了一大锅的饭菜。

　　彼时还没有炒菜的概念，但是却又不少肉食，比如鸭子、鸡肉、羊肉，尤其是羊肉，乃是风靡贵族圈的美食，逢年过节最喜欢摆的便是全羊宴。

　　徐长卿看了看，竟然有四条羊腿，估计不便宜。

　　孙夫人见到糖糖，就给了小家伙一条腿，让小家伙自己啃着吃，不一会热就弄了满嘴、满手的油渍。

　　“别看你孙哥落魄，但是这肉食每日都是要吃的，武人么，一日不吃肉，就浑身没劲儿。”孙大使招呼着徐长卿坐下来。

　　他一提自己是武人，徐长卿当下也来了兴致。

　　当兵的一般都说自己是当兵的，很少有人提及自己是武人。

　　因为武人是李化鲸他们这种有些本事的人的叫法。

　　当下好奇的将金光聚于双目扫了扫，这一看不要紧，吓了一大跳。

　　孙大使确实是武人，估计当初境界不低，只是不知道为何，筋脉全都断了，内息淤积在体内，若是没有奇遇，估计这辈子都毁了。

　　他这种情况跟敖陶孙不一样，他也不敢贸然救治。

　　只能记载心里，有机会帮帮他。

　　吃饭前，孙夫人又匆忙的出去了一趟，不一会儿拿过来一个钱袋子，递给了孙大使。

　　孙大使很随意的仍在桌子上，听声音估摸着是银子。

　　“娘咧，这文人就是厉害，那么一张废纸，竟然当了二百多两银子。”孙大使说道。

　　徐长卿也咧了咧嘴，二百多两银子。

　　古人是真有钱啊。

　　孙大使撇了撇嘴，骂道，“这些典当行都是鬼精鬼精的，谁没事儿花银子啊。”

　　说着将徐长卿的那份推了过来，嘱咐道，“这银子一日一个价，说不准明天一两银子就只能兑一千一二百文了，你得抓紧把它花出去，或者兑成铜钱。”

　　“嗯？”徐长卿看着孙大使推过来的银子，连忙推辞道，“孙兄，这钱我可不能拿。”

　　“拿着把，要不是你发现了，这画作估计就成了新纸了。”

　　旁边儿刘头笑着说道，“你孙哥跟你的你就收着，他又不缺钱。”

　　“额……”

　　这话说的，孙大使也不像是有钱人的样子，他听说，一个九品大使一年的俸银也就才两万多钱，合银子也就十多两，根本到不了二十两。

　　怎么会看不起这么多银子？

　　“你小子可别看不起孙兄，当年在突厥战场上，你孙兄一把菜刀，什么先登、斩将之类的功勋没少拿，而且府兵可以劫略，你孙哥有一双好眼，总是能在窟窿眼里，找到突厥贵族的包藏，不然拿来的银子买个文官当当。”刘头笑着说道。

　　“老弟，别胡说，我可没那么多银子，万一哪天昔日袍泽来我这蹭吃蹭喝，我就去踹你家大门。”

　　孙大使习惯性的白了刘头一眼。

　　“孙兄当初在战场上很勇猛吗？”徐长卿忍不住问道。

　　同时自己有些心动。

　　当然，心动的点不是去战场杀敌立功，而是琢磨着要不要去昔日的战场去逛逛，看看能不能遇到几个有钱的老兵亡魂。

　　“那也得分什么时候，昔日太宗文皇帝在位的时候，大乾岌岌可危，整天让突厥按在地上摩擦，这战功自然而然的值钱，等到天皇登基的时候，大乾国势日盛，动不动就灭国，军功就差了些，到了今日女帝临朝，总是打败仗，国势也衰败的厉害，别说赏赐了，不死在外面就不错了。”

　　孙大使这么一说，徐长卿立刻熄灭了北上的念头。

　　女帝当政有些年头了，估计战场上都是些穷鬼了。

　　那些有钱的老鬼，估计早就浑浑噩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