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回恶人
昭信的心思全在那个女人身上,只因为那个女人能让刘去难忘,刘去说自己没瞧清她长得如何,未必是真……刘去骗自己说黑灯瞎火,没看清,没看清怎么还记着别人,昨天她一定对刘去笑了,刘去没说实话,自己的那块粉色手帕也不见了,再说了真要是咬了怎么会不疼,天下哪有这种女人,刘去是骗自己,可是这里又找不到那个手指上受伤的女人,会不会自己的手帕被刘去送人了。正看着,突然见到了自己的粉手帕,那跳舞的舞姬中一个女人手里拿着它,更有意思的是,这个女人的左手裹在这块红色的手帕中,她的出场让刘去吓了一跳,不过刘去很快就觉得不是昨天的女子,她的身上的味不对,皮肤也没那么细,身材更不是一样,昨日美姬个儿更为高挑些,昨天,他把昭信的手帕包在了那个女人的手上,不管她是不是鬼魂,看着她的手在滴血,似乎还是有点不忍。而那帕子上去之时就染红了半条,所以那舞姬手里是假的帕子,还是有人耍自己,他于是环顾了四周,那名舞姬始终蒙着脸,而皇帝刘询却没有饮酒,他的动作有些古怪,可是一时说不出原因,那霍光更是古怪,如果说是劝自己,不如说想找茬。他不停转向自己,似乎猜到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昭信看着那舞姬转到了刘去身边,刘去轻轻抹开了她伸向自己的手,只听那舞姬唱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窈窕淑女……”
“庸脂俗粉……欺负寡人没见过世面……”刘去说道,“想要本王赏赐,不如让给你帕子的人来跳此舞。”
“听说皇叔一直喜欢美姬,可侄儿听说皇叔昔日有一姬,名为陶望卿,色艺双绝,怎么忽然香消玉殒了?”刘询问道。
“妇人最要不得的就是给自己男人戴绿帽子,这陶望卿本是淫妇,我岂能不管?”刘去说完看看昭信,昭信满意地笑了。
“也许是皇叔弄错了,有时耳朵眼睛并不能说明真情,陶望卿并非你所想的那样。朕倒听说女人之间也能斗个你死我活的。”刘询说道。
霍显见机说道:“昭信王后,我听说你是有名的妒妇,容不得广川王身边的女人。恐怕王爷把不敢接舞姬的招,是王爷惧内吧。”
昭信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因为没人敢在刘去面前这么说的,但是她是个不服输的女人,于是反击道:“听说夫人曾是奴婢,昔日以妖媚主人上位,我看你长得也不过如此。”
“我长得怎样,不用你说,你算哪根葱,就这等容颜也敢称美,你是没见过美人吧,广川王是有名的美男子,他怎么瞎眼看上了你这个妒妇,只要皇上随便赐个美女也比你强。”霍显气得站了起来。拉起了舞姬的手,示意舞姬摘了面纱坐在了广川王边上。那舞姬的确是位美人……只是广川王刘去,却示意舞姬下去……
霍光轻轻拉夫人坐下,说道:“夫人不必动气。广川王是客,我们应该有待客之道。”
昭信在封国已经嚣张惯了,她哪容别人这么说,于是说道:“你说有佳人,原来不过如此,更好的我怎么没见到?我还真不知道比我漂亮的女人。宗正大人,你见过吗?”
“昭信王后,您是美,但是世上美人不止你一人,您要广川王爱你一人本没错,但是这世上不能说没有比你美的。”刘德说道。
刘去更是赞同,王后美而善妒,他不是不知道,但是不能自拔,再加上这些姬妾竟然背叛自己,这可是有证据的。但要说世上没有更美的女子,那是昭信说大话了,至少他听说过刘贺因为卫夫人丢了帝位,这个卫夫人是所有人见过的最美女子。是让所有男人都心迷的,昨晚的女鬼就是遮着大半边脸,都让人难忘,那嘴唇就如……,这就是卫夫人,曾有画师记录下夫人容颜,在京城里流传。今日虽没见到,但王后也是太眼中没人了,只怕这些皇族笑自己孤陋寡闻,于是说道:“爱妃,宗正大人说得没错,京城可不是我们广川……人才济济,我也曾听到这京城之中有几位才艺过人者……对了,宗正大人,我可听说舞者中卫央最为出色……不知大人可见过?”
刘德想了想:“那卫夫人舞技从师于苏夫人,她已经许久没出来了,今日献舞者就是苏夫人以及她的弟子,都是京城里一流的舞者。”
“宗正大人,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听说那个叫未央的舞姬长得特别漂亮……”
“妖媚子……”昭信说道,“恐怕是祸害吧……”
“怎么不是祸害?”霍显却应了声,“这长得漂亮的女人可都是祸害,王后你呀放心,绝对没人来抢你的第一妖媚的,那未央算什么,只不过他们这些男人个个都是瞎眼的,那未央哪能与王后你比,他只不过让昌邑王为他弃原配,哪比得上你,手段残忍……”
昭信生气了,转身就走。
“女人善妒,皇叔不必理会。”刘询说道。
“陛下,您不知道,我爱其深,不仅仅为容颜,就是卫夫人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嫌弃我的昭信。”刘去说着就告退追王后去了。
“什么人啊,”霍显说道:“没有礼貌的一对混蛋。”
霍光轻声劝道:“夫人操这心做什么,只要夫人安好,我心也安。”
他回过头来对刘询说道:“情与色虽有关联,但有时并无关系,陛下问过臣,为何对夫人百依百顺,其实臣到如今都不明白,夫人并非国色天香,但是在我心中却是不可取代。”
刘询说道:“怪不得,大人不生朕的气了,原来您深知其道,德叔心中也定感激大人。”
霍显一听明白了,原来是霍光同意立许皇后的,于是也气呼呼转身就走。
王嫣终于忍不住了,笑道:“又走一个,霍大人快去追啊。”
霍光很尴尬一笑,刘询说道:“莫让夫人生气,朕就算留下你,你的心也不在这里,代我向夫人说声对不起。”
霍光于是告退了。
刘德也想走,刘询拉他再聊一会。
“刘去霍光身为王候,怎么会听妇人之言?”刘询问道。
“陛下,情为何物?陛下不顾霍大人等人反对,一定要立许皇后又是为何?”
“许皇后与朕是贫贱夫妻,其糟糠为世人不容。”
“陛下,刘贺为何会不想立原配?”刘德说道。
病已的心里就上下打鼓,卫夫人并没有让刘贺沾到任何,但是就故意用那种眼神深情勾着刘贺,这就让他抛弃了严王后,他似乎真情了,哪知那头却是假意。真情付出换来假意,自己本不想伤害他,可是这是明摆的,已经造成的事实。自己的心似乎有点疼,没有这阴谋,昌邑王怎么会离开未央宫呢?自己是小人,小人才会把自己装扮成女子。望着左手刘去咬的那个伤,也许他咬得好,他与昭信如此相爱,自己为什么去做这样的小人。
刘德话没完呢,他继续说道:“陛下,刘贺品行有问题,他见异思迁,不守礼,那个妖姬卫央才能乘虚而入。同样刘去也是自身有问题,陶望卿蒙冤,他不追查真相,才让昭信有机可乘,所以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陛下立许皇后正是告知天下,陛下乃正直之人。”
刘询并没有高兴,他说道:“德叔,朕也不是一个好人,有些事德叔是不明白的,”他举起了左手,“这就是我的报应,恐怕我还有更大的报应。”
刘德吓了一跳,盯着皇帝,这皇帝本是长安城里小混混是没错,但是毕竟是刘家的血脉,虽说家宴没有其他外人,也不知他要做什么……霍光把控朝廷那么久了,这里耳目众多,他可万万不能成第二个刘贺……
“皇上……你的事我明白……那昌邑王是过分了,大汉江山不能落到这样的人手里。”刘德说道,“皇上的人品大家都是信得过的。”
“只怕大汉皇室多奇葩,留给世人耻笑……”
“皇上,尽可放心,只要皇上能稳坐江山,那些人没人敢乱写,毕竟这太史公之流不多了。当今的御史监那个老头是个软骨头。”
平君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轻声说道:“病已,宗正大人说的有道理。高祖皇帝不是也是草根出生,听说经常骗人……”
“莫说了,婆娘……”病已搂住了平君把手指放在了平君嘴上。
刘德见这对夫妻相拥,觉得不好意思了,还是夫人聪明,一下子靠在了他身上,这殿堂里也不觉得尴尬。
上官太后住到北宫,北宫原本基本废弃不用了。都已经空了许多年了,虽说整修了,但不免显得寒酸,历代凡是正牌太后住的都是长乐宫,当年宣帝的母亲被武帝赐死,而皇帝刘询是个孤儿,那长乐宫也空了许多年了。皇帝刘询建议太皇太后应去长乐宫居住,改善太后居住环境,也算是对霍光有个交代。
太后自从正式住到长乐宫后,这东面的这座宫殿就设置了屯卫。其实不管是哪里,有嫣儿陪着太后让人安心。长乐宫与未央宫之下有通道,上官太后不会太闷。
上官太后虽然人在长乐宫,但是也知道了刘去两夫妻没有更改的意思,这陶望卿老爹看来是为女伸冤无门了,这都是些什么道理,可惜自己是无能为力的女流。
“皇帝怎么这个样子,对自家亲戚这般纵容,我外公也不管,这些人讲的都是歪理,什么没有被告,那陶家人都给杀完了,这陶老爹现在哪里还敢出来告刘去,他也不肯动脑筋帮我,嫣儿怎么办啊。”
“太后娘娘,不是陛下不帮,是现在时机未到,咱们派人盯着昭信,我就不信这恶婆娘会改吃素,会善待人,将来把人抓个正着,不就行了吗?”嫣儿说道,自从上回带着太后闲逛,看见陶望卿的老父在街上哭诉后,上官太后似乎有事可做了。
“嫣儿,我美吗?那个刘去会认得我吗?”上官太后说道。
“太后,您想做什么?”嫣儿说。
“我不想整天呆在长乐宫,我想去广川调查刘去的罪证,”上官太后说道。
“您疯了吗?”嫣儿说道:“就是有嫣儿相陪,大人们也不会放你去的,何况您是太后。”
“他们都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去,他都可以扮成未央,我只是想收集证据,告倒刘去。只要外公不拦着,不就应该我说了算吗?”上官太后说道。
霍光一直对不起这个外孙女,这次她来求自己,想出去走走,于是也只能吩咐嫣儿多带些人一路保护太后,嫣儿本来就是混于江湖的,办这趟差事如鱼得水了。
刘去他们即将回属国了,嫣儿他们也在前日提前偷偷出发了。这是个太阳高照的好日子,虽说大地一片萧条,但是望出去的天空却是蓝色的,刘询觉得去广川的应该是自己,那里多自由,可偏偏高高的宫墙关着自己,他深深叹了口气,身边的许平君也望着天叹道:“没想到……真没想到,你会被这高墙关住,我也会被关在里面,小时候总以为住在这高墙中应是很幸福的。”
“那是百姓的想法……他们总以为这世上天子是最有权势的,只是他们不明白天子不是能为自己自由活着的,短短的日子里,我就体会到了这些,感到了压抑,也只有偷偷溜出去才能享受片刻自由。”
“病已……皇上”平君说道,“千万要当心您的身体,臣妾知道您还要学习治国……”
病已把平君紧紧搂了起来:“你永远是朕的爱妻。朕也要学刘去做个宠妻的……”
“臣妾却不想做昭信……”平君说道,“今晚我不作陪了,你尽管自由些,那大将军心里毕竟还是不满意妾身的。”
霍光当然是不满意,因为他的女儿没有机会当皇后,他让步了,但是平君感受得到,那是病已乞求大将军得来的,虽然他自己一直没有说。
“也好……那宴会也就是礼仪上的应酬,这些日子天天歌舞宴会,想必平君爱妻也累了。奭儿年幼,也需母亲多陪陪,我这个父亲实在是不称职。”病已说道,这在霍光面前自己何来尊严,但不得不如此,偏偏这些刘氏宗族中也没什么可靠人,这要是有,那霍光也早早提防了。
明日各路王侯要回藩国了,所以宴请了所有的人。请了京城最好的杂耍歌舞,这大殿内外都是一桌桌席。
自从当了天子,那宫女宦官都是远远躲着自己,病已只觉得自己如同木偶,躲在密道,反而特别舒服。
密道中能听到外面人的说话。
“姐姐,你可知昨晚兰香姐姐的手不见了。”两三个小宫女走了过来,她们是看样子是在这里偷懒。
“不会遇鬼了吧……”一个小宫女说道,“我听说曲台闹鬼,兰香去过曲台……”
“好像不是这样的,是广川王后派人砍的,”另一个小女子说道,“说他没有洗手就敬神,总之王后要了她的手……”
“好恐怖,那王后长得不像这样的人。”
“要看得出来才怪,幸好那王后是来做客的,要是是我们的主子还不吓死人……”
“我们的皇后娘娘那才叫体谅我们下人。”
她们夸平君,病已心里自然高兴,只不过想到兰香的手,觉得疑问重重,这昭信难道真如此凶残?
送客的宴会上,徐顺告诉皇帝刘询,广川王后砍了一名叫兰香的宫人的一只手……拿广川王刘去却不管,怎么有这般畏妻者。
病已于是忍不住了,他直接让徐顺把刘去找来。
刘去倒也不避讳这件事。说了这件事原委,王后昭信送了一只宫女的手给他,说是那日美人的酥手,那手上虽有疤痕,但绝不是齿印,他担心王后再下毒手,所以默认了,但是担心那日的美人。
“你不会一直惦记着那日魏襄王的几个姬妾吧……”
“皇上,说实在,这样的美人怎么可能忘?个个美如天仙,虽然……”刘去说不下去了。
“你广川王畏妻天下皆知,这世上还有哪位女子甘愿做你侍妾,特别是美貌女子,不过好在容颜赛得过你家母老虎的不多……”
“也不是那么说的,京城里美女如云……我这是给我那婆娘面子,只是她的醋劲太大。”
“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对陶忘卿难道没有半点夫妻之情?”
“皇上,臣可不喜欢人家给我戴绿帽子,不喜欢那种朝三暮四的女人,更有些女人贱得不得了。昭信知道我不喜欢,才帮我立家规的……那女人死……死有余辜……”
“既然如此,你为何又去调戏魏襄王的妻妾……”
“我调戏了吗?皇上是如何得知的?哦,什么魏襄王……哈哈,我都跟大将军说了,大将军告诉陛下……还有那些姬妾是你宫里的宫女子假扮的吗?皇上你不会也在看我热闹吧……”
“看了又如何……”病已说道,“朕是天子……你是臣……”
“不对,我是你叔叔,你是晚辈,这是失礼的……”刘去说道。
“叔叔和我讲失礼……你要知道我本就是长安街上的小混混,我不爱讲理……”
“你果然是我们刘家的子弟,那些条条框框实在恶心。”刘去靠近了病已深深吸了口气,他突然把眼睛停留在了病已的手上。突然大笑起来:“哈哈,你……你果然出格……我知道了……”
病已慌了连忙遮住了手上的伤口,说道:“昭信作恶多端必定会牵连与你,这回去后要多做善事,千万不可再掘人墓了。”
当刘询伸出了左手,他看得真真的,小指上的疤正是一个咬印。
“皇上的爱好也是独特的……我家昭信是瞎折腾。”刘去这回信了,因为刘询手上的确的那块肉的确做不了假。“我也是有眼无珠……”
他害怕了,不单单是因为那天咬人的事,而是他知道了一个秘密。他曾收到过刘贺的信,原本觉得他在胡说诽谤新君,而如今却对得上了,皇帝是个聪明人,还宽仁,自己王后的残忍蛮横,皇帝不可能不知道了。
“朕的事,你莫要乱想,还是说说你的事,其实,你可以废昭信求自保。”刘询说道。
“陛下,我离不开昭信。就好像陛下能为皇后娘娘做任何事一般。我回广川去了,自然不会对陛下有威胁,只可惜这回来京城,没有机会见到卫夫人的歌舞……时间不早了,臣该退了……”刘去说道,他觉得自己的地位应该保住了,皇帝是不会责罚自己了。
病已觉得他长得清秀,并不像凶残的样子,彬彬有礼且有文采,但不理智,竟会干出这样的事,病已觉得自己是不是太理智了,所以才会对此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