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甲光向日金鳞开
“怜惜贼寇的性命,却枉顾袍泽的生死,诸位将军是不是背道而驰了呢?”
司马徽神色如寒刀般冷峻,一字一顿的声音虽轻。
却字字如重千钧!
这话,但凡要是从这个门里传出去一星半点,军心必动摇。
曹洪的脸色有些难看,“司马太尉,我说的并非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可难道不是同一个意思?我且问你,泰山贼反反复复已是多少次了?”司马徽震声质问道。
曹洪悻悻,在这一点上,他确实无法反驳。
司马徽扫了一眼曹洪,接着说道:“我相信这中间肯定会有一些被裹挟的百姓,他们兴许是无辜的,可你如何去分辨?他们从了贼,手上就有寻常百姓的鲜血。我们现在必须要给百姓树立一个无比清晰的认知,从贼者——死!”
“我们没有办法去分辨哪些贼寇是无辜的,哪些贼寇是大恶的,分辨只能交给他们自己。若还心存一些良知,他们自己该知道如何选择。”
“怕影响?剿贼,需要怕什么影响?斩尽杀绝,只会让方圆百姓拍手叫好。我等站在这朝堂的高处,以多余的仁义想那些有的没的。可你们又想过方圆那些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百姓心中作何想吗?”
“哪怕山上仅存着一两个的贼寇,他们也会整日心惊胆战,防着那仅存下来的两个贼寇,哪一日忽然冲进他们家里,烧杀劫掠。”
咔嚓。
曹洪猛地抱拳,喊道:“末将没有什么问题了。”
“其他人呢?还有多余的废话,赶紧问!”曹操有些不悦的喊道。
众将肃然,没有人再开口。
“于禁、典韦,随我出兵万年,我们去找万年公主耍一耍。”曹操顺着美髯,阴沉沉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表情看起来很令人玩味。
严肃、庄严的节义堂,忽然因为曹操这一句话,多了一丝奇奇怪怪的感觉。
商讨着讨贼的众将,此刻感觉自己像是贼寇。
“末将遵令!”
“遵令!”
于禁和典韦出列抱拳沉声喊道。
“乐进率军,给我平了田银、苏伯这两个混账东西。泰山贼,交给文聘将军。各部限期两日整顿兵马,收拾粮秣,两日后出兵!”曹操下令。
“末将遵令!”
文聘看司马徽没有什么反应,也出列领了军令。
乐进奉命巡查三辅,此时尚未归营。
但军令依旧会如期送到他的面前。
大半个时辰后,急匆匆而来的将领们,再度急匆匆的离开了。
飞驰的战马,煞气奔涌,让这座正在复苏的长安城都陡然变得紧张了起来。
阎行蹲在小破酒肆低矮的门槛上,手中端着半碗酒喝得有滋有味,战马卷起灰尘淹没了他,也遮盖了他碗中泛白的浑酒,可他全不在意,直觉今日这酒的滋味更加醇厚。
酒肆门前的草席里裹着梁兴,隐约可见脸上那道狰狞的伤口。
“老伙计,你别着急,我会给你留一口的。死了嘛就死了,酒还是会给你喝一口的。”阎行扭头瞥了一眼,嘀嘀咕咕的说着。
正说话间,候选抱着一个酒坛从酒肆里面走了出来,“他都死了,你就稍微给点面子,好歹酒让他多喝上两口。”
说着,候选一巴掌拍开他怀中的酒摊,绕着梁兴的尸体,将政坛酒都倒了了下去。
阎行撇嘴,轻哼一声道:“浪费!”
“死了就稍微给点面子吧,啧啧,你这刀砍得是真狠,鼻子都给削没了。”候选挑起草席,探头看了一眼,啧啧说道。
阎行有些走神,回过神后轻叹口气说道:“我也不想杀他,可不杀他,我们都得死。”
“我明白,其实你没有必要跟我解释什么,还是尽早选一选下一家吧。下一个五日,马上就又要到了。”候选放下草席,一脸感慨的拍了两下,说道。
阎行望向了在今日忽然戒备森严了起来的长安城墙,在这个位置,隐约能看见上面正在安装的巨弩,据说是荆州的攻防利器。
不但守城威力恐怖,攻城也是一大杀器。
“虽然你这么说,但我觉得我还是应该解释一下。”阎行喃喃说道,“死在我们两个人手里的寻常百姓,并不多,勉强尚还能说得过去。可梁兴这个混蛋,被曹操打败之后,蓝田一带的百姓差点被他给杀绝了。”
“司马徽,最痛恨的就是这种人,他活着,我们就都得死。他死了,我们表现的好一点,老老实实给司马徽当个脏手,兴许还能有半条活路。”
候选摇头,“你真的不用解释,我知道的。”
“还是解释一下吧,免得你不清楚内情,给我也来这么一刀。”阎行说道。
候选嗤笑一声,说道:“我不是你。”
“话别说的这么直接嘛,接下来嘛,我觉得我们应该选两到三个目标。城内的局势一下子变得这么紧张,剑拔弩张的,肯定会有不少人坐不住趁机跳出来。谁跳,我们就弄谁!”阎行说道。
“好!做主的事情交给你,动手的时候喊我。对了,我今天可以敞开怀喝一喝了吧?”候选走到阎行的身边问道。
阎行点了下头,“喝吧,最好喝死你个王八蛋。”
“哈哈,无碍,无碍。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啊!”候选放声大笑,念得是如今广传天下的《将进酒.君不见》。
又一首李太白醒事后,绝对想把司马徽掐死的诗。
……
曹操终于从太尉府走了,这是一件非常可喜可贺的事情。
但司马徽高兴了没几分钟,一看尚留在泺园的曹操家眷,脸色就再度不自在了。
得,白高兴一场!
曹操把家眷留在太尉府,显然是打算等出征回来继续住。
司马徽就纳闷了,他这太尉府到底怎么就比相府好了?
“主公,曹操看起来好像还真挺放心主公的。”尾随在司马徽身边的赵云开口说道。
司马徽点了下头,说道:“确实好像挺放心的,曹操的主意我到现在其实都有不敢当真。可不敢当真吧,他这一切都做的实心实意的,让我实在没有办法去怀疑。”
“兴许,他现在真的是铁了心打算跟我同流合污吧。”
“马上又到春节了,看来今年想过好年是没有什么希望了。”
脚步微顿,司马徽侧身看向了跟在他另一侧的乾通,“乾通,加派点人手,盯着点万年公主,必要的时候帮一帮曹操。曹操的担忧还是很有道理的,这个女人是皇帝陛下的亲妹妹,占据着绝对的大义。”
“在我和曹操大开杀戒的时候,她和刘备算是天下士人最后的希望。士族的力量还是很恐怖的,免得一不小心真就这么阴沟里翻了船。”
“喏!”乾通低眉顺眼的应道。
赵云看着将这个话题轻飘飘揭过的司马徽,心中轻轻叹息了一声。
他想说的,可不仅仅是那简简单单的随口一句话。
但……算了,确实也没必要多说什么。
自家主公和曹操的这个事情,他虽然也不是完全能看懂,但并不想劝谏。
只是因为跟他说这个事情的人太多了,他才想起了顺口一问。
“子龙,你对你的长子赵统有什么安排?”司马徽忽然问道。
赵云有些意外,司马徽一般很少会过问属下的家事,这是赵云印象中的第一次。
“回主公,他如今在忠威军中当一军候。我们荆州军的规矩,我可不敢破,就让他老老实实的从小兵做起来的,他倒也争气,靠着累积的军功,已经是军候了。”赵云笑着说道。
提起自己的长子,即便是这个不够言笑的家伙,也满是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