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站的越高，看到的风景，越是漂亮。

　　不论是真正站的地方，还是身份、地位，都是同样的道理。

　　魏延在这茫茫群山间，看到了最美的星辰。

　　那是非人力可以描绘出来的壮阔，瑰丽。

　　在亘古的星辰面前，人除了欣赏它的美之外，就只剩下一望无际的渺小。

　　“将军，虽然我一直告诉自己，不能怨恨主公，可我还是觉得，兄弟们死的不值！”在沉寂的夜空下，乌文终于还是忍不住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这个事就像是一柄尖刀扎在他的心口，他反复的告诉自己，不要提了，不要提了。

　　可不提他心里难受，堵得慌！

　　“我允许你说这么一次，下一次若再开口，就自己去领赏吧。”魏延平静说道。

　　乌文和牛汉，就像是魏延身边的胖瘦头陀。

　　他们跟随在魏延身边的时间足够的久，对魏延的脾性也了解的足够深。

　　若在寻常，一顿鞭子已经是吃定了。

　　但这一次魏延竟然都没有出言呵斥。

　　很明显，他们大将军的心中，也有散不去的怨念。

　　乌文和牛汉对视一眼，但两人却都不知道该如何去说了。

　　他们不是宜城大营里那些不知好歹的校尉，他们很清楚自己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是因为什么，又是谁给予他们的这一切。

　　可越是明白，他们这心就越发的难受。

　　“将军，明日我们便要出发去旬阳了。这件事，要不然还是与主公当面说吧？”牛汉踟蹰许久，才小声说道。

　　“有什么好说的？”魏延呵斥道，“我等只需听令便可！哪怕主公要牺牲我们整个忠勇军，我们也要听令！这是军令！”

　　“可……”牛汉嘟囔道。

　　“没有可是！”魏延勃然变色，厉声喝道：“牛汉，你要清楚，你是一名军人！我们，是忠勇军！”

　　“但主公此举就是与虎谋皮！曹操，不值得主公信任！”牛汉喊道，“也许主公是一时糊涂了。我们不能坐视整个荆州，十数万将士，因为主公的一时糊涂，而白白葬送性命！”

　　“这天下，只有一刀一枪打出来的才是真正的江山，其他一切，皆是谎言！我们不怕死，但我们怕死的不明不白。”

　　面对牛汉突然窜上来的脾气，魏延沉默了。

　　“其实，曹军死的更多，你们说曹操为什么会和主公合盟？”魏延嘀咕道。

　　牛汉和乌文都愣住了。

　　哎，好像这么说还真有些道理啊。

　　“这个事，那到底是主公提议的呢，还是曹贼？”乌文也有些想不明白了。

　　魏延仰头，说道：“我也想知道。”

　　牛汉：……

　　乌文：……

　　“怎么感觉有点乱呢。”牛汉嘟囔道，“本来我心中还有些恨意，可现在，我也搞不清楚，这到底算是怎么一回事了。我们折损足足九千八百七十又九名兄弟，可曹军死的足足是我们的三四倍。按道理，曹军好像应该更恨我们才对，是不是？”

　　“是这么回事，可曹操还是和主公合盟了。且已经开始了调兵遣将，开始了对外征伐的战事。”乌汉说道，这事闹的以他的智商是真想不通了。

　　“应该请教一下严为的，他的脑子比我们好使。”牛汉嘟囔着说道。

　　严为是忠勇军的军司马，但只有偶尔的事儿他才会成为军司马这个角色，大多情况下，他更像是一个忠勇军的后勤大总管，反正事关忠勇军的一应粮草、辎重、战马，包括盔甲、战刀保养等等一系列琐碎的事情，都是经他的手去办的。

　　“我也觉得，他的脑子确实比我们好。”乌文表示赞同。

　　魏延撇了撇嘴，黑着脸，想给这俩孙子直接从这山上干下去。

　　当你爹我是不存在的吗？

　　“想不通那是因为你们两个蠢！”魏延骂道。

　　牛汉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将军莫要恼火，虽然严为那厮的脑子是好一些，但怎么可能好得过将军您，那不是开玩笑嘛！严为还在那里绞尽脑汁的想，将军这儿已经智珠在握了，那根本就不在一个位置上。如果将军您在山上，严为那厮就在那山沟沟里。”

　　牛汉的一通强行解释并没有让魏延的脸色变好。

　　你要不解释还好一些，一解释，让他更生气了。

　　强行解释，几乎就是在明着告诉他，你，脑子不行！

　　魏延是越想越生气，抬腿就是一脚，“传令下去，明日班师旬阳！”

　　在清清冷冷的黑夜中，伴着这怒火腾冲的一句话，牛汉骨碌碌的滚下来了山坡。

　　……

　　司马徽和曹操的这一番神操作，确实让下面的一群人都迷茫了。

　　包括许攸、程昱这些个玩脑子的。

　　大会开罢了，可他们之间的小会在这些天里是几乎没断过。

　　但站在风口浪尖上的曹操和司马徽，在这些天，是真的玩开心了。

　　“小司马，你说我曹孟德能算个好人不？”

　　曹操手中摇晃着红酒杯，学着司马徽的样子，葛优瘫在沙发中。

　　外面阳光明媚，桌上的火锅正在冒着腾腾热气，旁边还烤着肉。

　　司马徽一脸诧异的看向了曹操，“老曹，你要是受了什么刺激，就直接给我说，别问这些有的没的。”

　　曹操瞪了司马徽一眼，目光有些幽怨，“但我觉得我能算的上是一个好人，什么挟天子以令诸侯，什么狼子野心，纯他娘的放屁。若不是我曹阿瞒，呵呵，这天下，现在指不定会是什么什么样子？一个郡一个小诸侯，一个州一个大枭雄，绝对遍地开花，四海皆是。”

　　“这是你的功绩，但跟你是不是一个好人有关系吗？”司马徽反问。

　　曹操：……

　　“首先我得是一个好人，才能做出如此伟岸的功绩。”曹操高举酒杯喊道。

　　司马徽呵呵笑了起来，“我们平心而论，我一直很仰慕你！”

　　“谢谢啊，我也一直很欣赏你，但你也不算是个什么好人。”曹操面色不善的说道。

　　脸色归脸色，但和司马徽坐在一起聊天，曹操是相当惬意的。

　　那个感觉就很舒服，很轻松。

　　虽然曾经是仇敌，但曹操一向公私分明。

　　在私交上，他一直是相当欣赏司马徽的。

　　“你看，我都不算是什么好人，你能算是个好人？”司马徽笑道，“你行的是霸道，而我行的是王道，或者，我连王道其实都算不上，只是手段相对温和一些，仁慈一些。可这样都不是好人了，你说说你，能是哪门子的好人？”

　　“王道，霸道。”曹操咀嚼着这两个词，微微颔首，“是这个道理啊！”

　　话锋一转，他说道：“下面这群人最近闹的沸沸扬扬的，你不打算管一管？”

　　司马徽古怪的看向了曹操，“我麾下有什么动静吗？真正闹的凶的，好像是你部下吧？”

　　“是，但我并不打算管他们。”曹操说道，“其实你看，你我合则共赢，分则两败俱伤，那当然是合作为先了嘛。在他们闹的时候，我也在反思，但我越想越觉得我这个决定，真他娘的是古往今来头一号的睿智。”

　　“你我二人合兵一处，共拥朝廷，这四周强敌，哪一个会是对手？弄不死他龟儿子！”

　　“可若是我们两个继续打下去，这汉中之战要是真打起来，那绝对是一片焦土，两败俱伤。无疑是给刘备、孙权这帮人机会，他们必然会趁势做大，反扑中原。”

　　“这随便扒拉两下，那都是一本万利的事儿嘛。”

　　司马徽静静的看着曹操：“你这什么地方学来的古怪口音？要不然，你还是把姿态稍微往上提一提？你用这样的方式说话，我看着别扭！”

　　曹操轻哼，“我不累的吗？在你司马徽的面前，我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