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雷志在夺取整个河西走廊,他可不会让肃州得到喘息的时机,薛延陀大军在灵武休整一日后,便挥师杀向肃州,朵颜部作为先锋,率先开拔。
此时惊慌失措逃回码头之上的李述和陈媛,却发现自家楼船竟已经开走了。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啊?”李述见船已开走,薛延陀大军又已经杀向肃州,不由得立时慌了心神,这下只怕是在劫难逃了。
陈媛抱着李惊雷,见此情景,眉头不由紧锁,薛延陀人此次进犯,显然是有备而来,朝廷大军本来一直扼守灵武城,如今大军南下,薛延陀轻取灵武,只怕河西其他各城都没有多少兵力能够抵挡薛延陀大军了。
“河西各城皆不安全了,唯今之计只有迅速赶往潼关,请潼关守备发兵救援,甘州、凉州和张掖城兴许还有一线生机。”陈媛自幼便跟在陈彪身边,耳濡目染之下,对战场一向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此时危局,便显出了陈媛的冷静之处来。
“可是船已开走,肃州离潼关至少有八百里,仅凭我等双腿,徒呼奈何!”李述双手一摊,无可奈何道。
“有办法,我记得肃州城外朝南十五里有一驿站,名唤石家庄,那里有驿马十几匹,我们可走陆路。”陈媛想起自己曾随陈彪到过肃州,记得那处驿馆。
“娘子真是女诸葛啊!那我等快快出发吧!”李述闻言,自是喜不自胜。
忽必朵颜率领朵颜部一万兵马,呼啸着杀到肃州城下,此时只见肃州城四门紧闭,城楼上兵甲齐备,众兵士已张弓搭箭,守卫森严。
“肃州竟然已有准备!”忽必朵颜见肃州城防严密,不由急忙下令就地安营扎寨,以待呼雷大军到来。
李述、陈媛二人一番计议后,便开始朝南而去,怀中的小人儿李惊雷倒是睡得香甜,睡梦中还时不时地咂巴一下小嘴。
“父汗,据探子来报,肃州城守兵不足两千,由守备中郎将华阳统领,肃州城兵力不足,我等不妨一鼓作气拿下肃州。”忽必朵颜的长子,千夫长阿鲁台进言道。
“不!攻城必然会有损失,薛延陀有九部,这个损失不能只让朵颜部来承担!”忽必朵颜抖了抖自己肥胖的身躯,细小的眼睛眯成一道缝隙,忽必朵颜的小算盘打的噼啪响。“阿鲁台你也不要闲着,先去把肃州城外的村庄给扫了吧,顺便补充一下粮草!”
“是!父汗!”
“驾……驾……”
朵颜部共有战马三千,编成三个千骑营,由三名千夫长统领,阿鲁台便是其一,此刻阿鲁台千骑营奉命扫荡,想到这肃州城外也没什么官军了,阿鲁台索性将千骑营分成十队,从四面八方朝肃州城外飞驰而去。
阿鲁台自领一队,快马朝南而去,手下报告说南边有一大村,富户不少,现在杀去,定能抢个锅满瓢满。
肃州城外一时间尘土飞扬,阿鲁台头戴毡帽,身穿一件野猪皮制成的皮甲,一张上好的檀木弓扛在后背上,那是他在灵武城都督府里找到的战利品,比起自己之前的那把白杨木的一石弓来不知好了多少倍。
“呼呼……呀呀……”
“不好……薛延陀人来了!”李述紧赶慢赶,眼看离着驿站还不到两里地了,身后忽然响起一阵鬼哭狼嚎,李述回头一看,差点吓得魂飞魄散,只见数十骑薛延陀骑兵正兴奋的朝她们飞奔而来。
“媛儿!你带着惊雷,不要回头!快跑!”李述抽出匕首,怒目圆睁,牙口咬得吱吱作响。
“相公……”陈媛泪流满面。
“快跑……不要回头……”李述大吼一声,他那单薄的身躯,此刻尽显伟岸,迎着尘土,迎着烈风,挥舞着手中匕首,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
陈媛此时心如刀绞,可为了孩子,她没有时间去悲伤,只能一抹泪水,头也不回的迈着脚步急奔而去。
李述怀着一腔热血,嘶吼着朝薛延陀骑兵冲去,手中匕首乱舞一气。
“哈哈……”薛延陀骑兵放肆狂笑,战马将李述围了起来,绕着他打着圈圈。
“你们这群魔鬼!你们不得好死!”李述披头散发,手脚乱舞,声嘶力竭的朝对方怒吼着。
忽然哐铛一声脆响传来,只见一道银光闪过,竟是一把弯刀砍中了李述手中的匕首,匕首应声跌落,李述亦吓得踉跄后退。
“哈哈……没用的汉狗……”薛延陀人又爆发出一阵哄笑,嘴里嘲讽道。
李述羞怒不已,“子曰舍生取义,杀生成仁,想我李述自幼饱读圣贤之书,不成想今日却遭尔等蛮夷如此羞辱,吾愧对先师,愧对圣贤啊!”
李述状若癫狂,不由仰天长啸,只见其话音刚落,突然双目一睁,奋起全身力气,一跃朝那薛延陀骑兵撞去。
“找死!”薛延陀骑兵战马受惊,前蹄不由腾起。薛延陀人大怒,急忙勒住马缰,右手弯刀一挥,只见一股鲜血喷出,如注一般的鲜血瞬时便糊住了那人的眼睛。
“晦气!”薛延陀骑兵接连踹了几脚李述的尸体,犹自不解恨。“我们继续追,刚才好像看见一个小娘子朝南跑了。”
薛延陀人杀了李述之后,调转马头又继续追赶陈媛去了。
“相公……”陈媛伤心不已,边跑边哭,不远处终于看见了一处房舍,房舍外面挂着一块匾额,上写石家庄驿馆。
驿馆外此时已是一片狼籍,驿差早已不见了踪影,只见那马厩里已是空空如也,哪里还有马匹可用啊。
陈媛心下一沉,看来薛延陀入侵的消息已经传开,这里的百姓都逃命去了。陈媛自昨日到现在,滴米未进,此时更是饥肠辘辘。陈媛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李惊雷,见着孩子竟乖乖的睁着眼睛,嘴里含着自己的手指。
“苦了我的孩子了。”陈媛推门而入,心想兴许能在里面找些吃的。
“啊……”
房门一开,里面忽然传来一声尖叫,陈媛定睛一看,只见这驿馆里头全是难民,人数应该不下三十人,其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难民们中央,此时正架着一只铁锅,里面似乎正在熬煮着什么肉,只见不远处的一根马尾,明白的告诉陈媛,驿馆的马,此时已经成了难民们锅里的肉了。
“大家不要惊慌,我是汉人!”陈媛急忙解释着。
“你快走……”
“你不要进来……”
“你会招来薛延陀人的……”
“这里没有吃的了……你快走……”
难民们见是一位妇人,不由暂时放下心来,接着便开始七嘴八舌的驱赶陈媛离开,生怕她的加入,会抢了他们仅剩的一点口粮。
陈媛看着眼前这些难民,再看看怀里的李惊雷,终于鼓起勇气说道。“能分点吃的给我吗?我的孩子需要奶水。”
难民们闻言,竟一个个转过了脸去,这孩子虽然可怜,可自己的粮食也不多了呀。
“你走吧……这里没有粮食……”
“你快走……”
“……”
众人继续无情的驱赶着陈媛,有几个青壮男子甚至已经拿起了身旁的木棍,显然是准备武力驱赶了。
陈媛无奈,人心如此。“你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薛延陀人正在四处扫荡,你们待在这里不安全。”
“不用你管,我们在这躲了好几天了,一点事都没有,你快走!”
“娃娃,这是半块炊饼,你拿着,赶紧走吧。”此时一位老妪,手里拿着半块炊饼,颤巍巍的递给陈媛。“可怜的娃娃儿。”
陈媛感激不尽,颤抖着接过那老妪手里的炊饼。“谢谢婆婆。”
“吁……来人啊!把这里围起来!”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马蹄之声,竟是阿鲁台领兵杀到,下令包围了驿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