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轻的少妇将院门打开,疑惑地望着冯晓宇。
“你是三嫂子吧,我俩想在你这里借宿一晚行吗?”
空说肯定不行,冯晓宇把手掌摊开,露出事先准备好的两粒碎银和十几个铜钱,接着说道:“我们不会白住的,你看需要多少铜钱。”
平白无故的来两个陌生人要借宿,三嫂子作为独居女人肯定不会同意,但看到冯晓宇手上的铜钱,有些犹豫了。
兰小梅怯生生地说道:“三嫂子,我们就只住一晚。”
三嫂子看见银子和铜钱,不在乎客人愿意住几天,她在乎的是两个年轻男子。
兰小梅一旦开口,三嫂子立刻明白:这是一个穿着男子衣服的女子,于是放下心来,说道:“你们若是只住一夜,就用不了这么多银钱。”
冯晓宇说道:“三嫂子,我们打扰你实在不好意思,要不剩下的就算明天的早饭钱,你看行不?”
十个铜钱能买一斤米。
早饭就一碗小米粥,一个人有半斤米足够。
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有几个铜钱算一晚上的住宿费也就够了。
农村里的人相对要淳朴一些,他们可以贪些小便宜,但过分了就怕村里人说三道四。
三嫂子把冯晓宇手里的十五个铜钱接了,把两人让进院子。
山区里的石头树木很多,只要肯出力气,要多少有多少。所以三嫂子的院门到房檐下有一条用碎石铺就的通道,免得雨天泥泞。
她重新插好门插,领着冯晓宇和兰小梅两人穿过堂屋来到西屋。
西屋的窗户开的很小。
所谓的窗,也就是在墙上开了个方孔,在方孔里竖立几根细木棒。
借着从屋外射进的月光,冯晓宇看到了窗户下铺在地上的草席,草席上有一张低矮的案几。
既没有床,也没有炕。
或许这里的人们一年四季就睡在这种草席上。
自进入村里见到那个老者,兰小梅一直表现的怯生生的,她静静的站在草席外面,两手互相玩捏着,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一切都交给冯晓宇了。
冯晓宇望着三嫂子穿着草鞋的脚,不好意思地说道:“三嫂子,你看我们俩人的脚太脏,可不可以。。。”
三嫂子扭身出去,拿了两双草鞋过来,对冯晓宇说道:“大兄弟,看看合不合适。”
冯晓宇本来想洗洗脚,不然就这么睡的话,草席的缝隙里会填满脚上的泥土。
可是三嫂子会错了意。
不过草席外面的地也是松土夯实的,就算他们洗了脚,踏在上面还是要弄脏。
既然三嫂子拿来了草鞋,冯晓宇只好收下。当然,他没打算免费接受,于是又掏出几个铜钱出来。
就算材料不要钱,但是需要力气和时间来编。几个铜钱就算人工费了。
三嫂子只接了一个铜钱,同时又拿了两双过来。大家都是陌生人,她既不想吃亏,也没打算占两人的便宜。
冯晓宇苦笑一下说道:“三嫂子,我们两个的脚有些脏,可不可以洗洗。”
三嫂子这才明白过来,大概刚才说的本就是这个意思。她浅笑一下,从东屋端了一个木盆过来,里面装了大半盆清水。
冯晓宇把兰小梅带到房檐下。
两人先从木盆里淋水把脚上的泥土冲掉,然后再穿上草鞋。这样一来,就不会把脚底弄脏。
至于洗澡。
这个年代的农村是没有这个习惯的。
把脚冲洗干净就该睡觉了。
兰小梅这段时间全是在逃荒的路上渡过的,现在躺在席子上,别提有多舒服。
再加上为冯晓宇提心吊胆了好几天,根本就没合几眼,所以刚一躺下就睡着了。
冯晓宇大病初愈,自然也累的不轻。
但他实在无法入睡。
他从没想到,自己的重生竟是这般落魄:没饭吃、没衣穿,甚至连个栖身之地都没有。
不仅如此,被逼无奈之下,还杀了一个人。
杀人是需要偿命的。
冯晓宇拿定主意,如果官府要来抓人,他会独立承担,把兰小梅保护起来。
大不了再换个地方。
况且这样的一个地方,实在没什么可留恋的。
就用从那汉子身上搜出来的银钱,让兰小梅安心的在这里住下,找个合适的人家嫁了,也不枉在他生病的这几天里,不离不弃地守护着。
人一旦有了赴死的决心,其他的艰难困苦也就不会再成为问题。所以冯晓宇安安心心的睡着了。
……
“大兄弟,大妹子,该吃饭了。”
三嫂子站在门外,把熟睡中的冯晓宇和兰小梅叫醒。
冯晓宇睁开眼睛,才发现天早已大亮。他爬起来走出门外,看见山嫂子一手端着一个大碗。
每只碗里装着大半碗稠粥。
“三嫂子,你也吃。”
“这是你们的,我在那边吃。”
冯晓宇从三嫂子手中接过大碗。
三嫂子转身去了厨房。
昨天天黑,大家看不清彼此。
今天冯晓宇才发现,三嫂子很年轻,应该不到二十岁。
三嫂子既没招呼两人刷牙,也没招呼两人洗脸。
冯晓宇估计这里就这样的习惯,于是把两只饭碗放在草席中间的案几上。
兰小梅美美的吃了一口热饭,望着冯晓宇说道:“晓宇哥,真是老天有眼,你不仅病好了,咱们还找到住处,总算能吃上热饭了。”
冯晓宇说道:“小梅,要不咱们先暂时在三嫂子这里住着,然后我进城去找营生做。”
“就不知三嫂子愿不愿意?”
“那吃完饭我去问问?”
“嗯。”
好不容易有了安身的地方,手上又有几两银子,况且三嫂子要的住宿费并不多。
如果就这么离开,又去那里住呢?!
于是两人安心吃饭。
冯晓宇小时候吃过小米稠粥,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日子过得越来越好,早已想不起稠粥的味道。
不好吃是肯定的。
但今天,他真正理解了什么叫饥不择食。因为除了意识,这个身体早已不是前世的。现在的胃,非常适应这个。
如果大鱼大肉,估计反而消化不了。
所以,冯晓宇吃第一口的时候,就发现想错了。小米稠粥入口生津,他把大半碗吃的干干净净。
吃完早饭,他正想去找三嫂子商量,却见三嫂子扛起锄头准备往外走。
“三嫂子,你要出去吗?”
“你们歇着吧。趁天气凉快,我去田里看看能不能锄草。”
冯晓宇见三嫂子没有让他们先走,于是打算等三嫂子回来再商量。
可是三嫂子只出去一会儿,又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
“大兄弟,不好了,山大王的狗一大早刨出来个死人。。。。。。”
三嫂子停顿片刻,喘匀呼吸,接着说道:“那死人和他们是一伙的。他们顺着脚印找到村里来了,这会儿正带人守住村口,挨家逐户的搜呢。”
兰小梅听到三嫂子说的话后,立刻身体发僵立在当地。她当着三嫂子的面不敢说别的,只一味的望着冯晓宇流泪,心想:“这回真的完了。”
冯晓宇绝没想到被杀的汉子还有同伙,而且还是山匪中的一个。
他以为一个被废弃的草屋,就算有人临时歇脚,也不会没事去翻黍秸,自然也就不会发现黍秸下面的秘密。
他本打算安顿下来之后,就去找份事做,如果能有住处,就带着兰小梅离开,从此以后,再不会有人知道他们杀人的事。
谁知道山匪还带着狗。
“三嫂子,他们有多少人?”
冯晓宇身体恢复了气力,又有短刀在手,如果山匪人少,说不定还可以拼一拼。
“听说有十多个呢。”
冯晓宇相信对付一两个问题不大,但对付十几个山匪,不会有任何胜算。
尽管昨天晚上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但他既需要保护兰小梅,又不能连累了三嫂子。
“小梅,我去把他们引开,如果我两天后还没回来,你就不用再等我了。”
兰小梅“哇”的一声,抓住冯晓宇的肩膀哭道:“我不听,我不听,晓宇哥,你不回来,我哪儿都不去!”
冯晓宇顾不上哭泣的兰小梅,转身跑出院门。
否则,想走都来不及了。
村口已经被山匪守住,只能往东向山里跑。
不远处有个上坡。
刚跑到坡顶,就被一个骑马的山匪看见了。
“他在那里,快追。”
一群山匪呼啦一下追了过来。
冯晓宇跑了一里多地,回头一看,不仅没把山匪甩开,而山匪却越追越近。
对方骑着马,平地上比他快太多了。
左面是一大片杂草乱石滩,右边是差不多一人高的灌木丛。
马是进不了灌木丛的。
冯晓宇没有犹豫,一头扎进灌木丛里。
后面骑马的山匪追过来跳下马,进入灌木丛里继续追。
冯晓宇跑出灌木丛,发现前面是一个小山坡。
小山坡往上半里,山峰开始陡峭起来。
尽管灌木丛阻挡了山匪的追击速度,但冯晓宇已跑的筋疲力尽,再无力爬山。
游击需要体力……
大病初愈,没有完全恢复过来,体力不支,一切都是白搭。
后面的山匪已经成群追了过来。连歇口气的机会都不给。
但冯晓宇没跑两步,猛然间发现被杂草掩盖住的一个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