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曾册聚精会神地射杀猎物时,身后突然一声大叫:“保护殿下。”
曾册一惊,头皮发炸,他急回身看时,只见耶律贤正被两个侍卫护住,耶律贤背上好像插着一根羽箭。两名卫士一边大喊着一边将耶律贤护在身后。说时迟那时快。突然一根羽箭射中了一个侍卫的咽喉。那侍卫当时就如木头一般摔下马去。跟着又一枝羽箭射中剩下侍卫的肩膀。侍卫大喊着摇晃身体,死死抓住马缰没有摔下马去。
曾册看向箭射来的方向,只见一名契丹骑士边射箭边朝耶律贤这里冲来。曾册想都没想把手上的箭射了出去。那名骑士的马被射中,轰然倒地。那名骑士被摔出十步远,在地上几个翻滚就跳起身来继续朝耶律贤这边扑来。曾册再想射他,他已经绕到了耶律贤和那侍卫的马后。曾册扔了弓箭策马冲来。
那名骑士已经跃起挥刀斩断了侍卫的马腿,肩膀中箭的侍卫一下被摔下马来,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那骑士砍中了脖颈。就在他挥刀砍向马上的耶律贤时,曾册胯下的玉狮子神速无匹地冲了过来,一下将那骑士撞得一溜滚。曾册直接从马上跃到地上,飞扑到骑士身上一个利落的擒拿手制住了那骑士。
此时附近的侍卫已经迅速赶到,曾册大喊:“快围起来,不要叫外人靠近。”
这些侍卫都是韩德让训练出来的精干士卒,当然明白“外人”指的是什么了。他们立即叫喊着,与陆续赶来的侍卫们快速建立起了一个隔离圈。曾册将被制服的骑士交给赶上来的侍卫,他们手脚麻利地将那骑士捆了个结实。
此时耶律贤已被侍卫扶下马来,他们检查了他背上的羽箭,发现只是虚惊一场,那箭头并没有射穿甲胄,而是嵌甲叶之中。但是耶律贤的脸色苍白,浑身汗湿,还不住的发抖。曾册急忙命人将他的甲胄脱掉,只见在他中箭的部位皮肤红肿,形成了一个小孩拳头大小的肿块。想是刚才那一箭力道巨大,虽然没能射透甲叶,但也将甲叶射得凹陷进去击伤了耶律贤。
随队的军医很快被请来,他手忙脚乱地给耶律贤检查了伤处,然后调出了一些药膏小心翼翼地给他涂抹上包扎好。
耶律贤见众人围拢在他身边,军医也说他的伤并无大碍,只需将养个十天半月就可痊癒。他的神情方才镇定下来。他让侍卫帮自己重新披上甲胄。
此时韩德让飞马赶到,他不等马匹停稳就从马背上飞身跃起,落地的瞬间一个侧身翻滚,卸去了惯力这才狼狈的爬起踉踉跄跄地跑到了耶律贤跟前扑通就跃跪在地上。他叉手叫道:“属下无能,让殿下受惊,请殿下处置。”
耶律贤挥挥手道:“孤无妨事,你去做你该做的吧。”
韩德让口称遵命,立即起身朝外面跑去。曾册估计他是找那个负责监视索图的人算账去了。
发生了这种事,士卒们都无心清扫猎场。他们草草地捡了些个头大的猎物。打道回上京。在韩德让的指挥下,斜轸的宫帐军被安排在前面开道。耶律贤处于他手下的严密保护中。曾册还发现除了那个索图之外,另外还有三名侍卫也被解除武装捆绑结实。
耶律贤一路无话,情绪很消沉。无论是谁,当得知世界上有人要自己的命,心情都不会好。更何况有着童年创伤的耶律贤。他一路上只叫曾册陪在他身边。不管曾册跑到哪里,耶律贤都会等他或是追赶到他身边。仿佛只有曾册才能带给他安全感。
回到上京后,曾册就不再关心那个刺客的下场,也不再关心事件的处理结果。他用屁股都能想到,事情想要牵扯上斜轸几乎就没可能,。他们在行动之前早就想好了应对办法。能杀掉耶律贤最好,直接为保守派们除去个政敌。杀不掉耶律贤也无所谓,他们必定会把罪过推到索图个人身上,编一些操蛋的理由把他全家屠灭。小人物的死活在他们的眼里根本就不算回事,和请客吃饭杀只鸡一样的随意简单。但刺杀事件已经向耶律贤传递了一个强烈的信号:斗争是你死我活的,你最好小心些。
这种方法放在政治角斗场上是非常危险但却很有效的。如果政敌胆小就可能被吓破胆,从此在政策角力上顾虑重重,甚至直接做出妥协。但政敌若是个强悍的对手,敢于不计后果地对抗,就可能造成极大的破坏,要么两败俱伤,要么一方惨胜。
曾册在此事上高看了韩德让,他以为有他的情报在韩德让必定能掌控局势,能不动声色的处置好此事。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所托非人,也不知道他的手下是草包还是索图太高强,他竟然逃脱了监控发动了刺杀。幸亏耶律贤的甲胄是宝甲,甲叶都是上好的精钢打造。虽然轻薄但极坚韧,这才保下了耶律贤的性命。
曾册也不好去打听韩德让是怎么处理的,反正再见到韩德让时,他的目光总是有些闪烁。曾册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趁着四周无人时告诉他:“我从未向永兴王提到过索图的事。”
曾册回到上京仍是一心想通过萧思温引见,安排拜见太平王,想当面请求太平王出席娱乐城的开业典礼。
萧思温一开始拍着胸脯说他保证让曾册几天之内见到太平王。可自从出了耶律贤遇刺的事后,萧思温的眉头皱得很紧,也闭口不谈何时让曾册拜见太平王了。曾册等了两天,仍没见萧思温的动静,就直接催问。萧思温叹道:“逍遥子,你的官做得好逍遥,不知道我等的苦处。”
曾册心里吐槽道:你们苦不苦关老子屁事,快说能不能见到太平王。见不到老子特么就回幽州去了。谁有功夫跟你这耗着。
萧思温见曾册脸色难看,就劝道:“逍遥子不如先去请永兴王出场。你救了他的性命,这个面子他应该会给吧。”
曾册沉吟道:“可,可我要是请了永兴王,太平王就不能请了。”
萧思温问:“谁说的?”
曾册眨巴眨巴眼睛,一下笑了。人总是这样,想事做事时都在内心里划定了一个无形的框框,以后就再也不去想框框外面的事情了。经过萧思温这么一点拨,曾册立即动身前去耶律贤的永兴王府。
几天过去了,耶律贤已经完全恢复到先前的淡定从容状态,从外表上看不出他刚刚经历过一场致命的刺杀。耶律贤见到曾册仍然像以前一样雍容淡定。两人按照礼仪行礼客套之后,耶律贤就邀曾册到院内花园里散步。他秉退了身边伺候的丫环,小园中只有他们两人。耶律贤这时才转向曾册拱手道:“多谢逍遥子救命之恩……”
曾册吓得连忙闪身躲避,忙拱手道:“全赖殿下洪福,小可只是作我当做的。”
耶律贤苦笑道:“逍遥子你不要过谦,这世上有多少人做了不该做的,又有多少人没有做他们该做的。”
曾册听他这番绕口令的话,心里觉得好笑,道:“殿下说笑了。”
耶律贤以为曾册质疑他的观点,于是又说:“逍遥子有所不知,孤说的还是客气。很多人猪狗不如。”
曾册见他的面色发红,眉宇之间全是戾气,知道他内心压抑得很苦。眼前的这个少年与自己的年龄相仿,却心里背负着那么沉重的负担。眼下还陷入了朝廷政争,生命随时都有危险。他还要在外人面前装出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要把内心的的恐惧与绝望都掩在藏好,装成什么都能消化掉,确实难为他了。
曾册看着耶律贤的眼神,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耶律贤手指着一个方向道:“他们那些人只顾着自己部落的利益,谁管大辽国的盛衰,谁管整个契丹人的兴亡?我要为大辽国开辟一条新路有罪么?我要把契丹人从苦难中拯救出来有错么?他们为什么这样对我?”。
曾册看着满脸通红,眼睛喷火的耶律贤,知道他需要这样的发泄。耶律贤身为亲王,既不可能向政敌公开叫骂,更不会向自己的手下哭诉。曾册这样的超然事外,又值得信任的人自然成了他倾诉的对象。
耶律贤的发作迅疾而短暂,他全程并没有指出具体的人,更不会直接指责皇上和太平王。他只是把保守派骂了个狗血喷头,直骂道胸脯剧烈起伏,以至于曾册都开始为他的身体担忧了。好在他只发作了十来分钟,就逐渐恢复了平静。
耶律贤又默不作声地走了一段,这才羞赧地回头说:“叫逍遥子见笑了。”
曾册连忙拱手道:“殿下为国为民操劳至此,小可实在佩服。”
耶律贤苦笑道:“逍遥子,此处又无他人,你我说话自在些就是。孤觉得你是个可托付大事的人,可信赖,有能力。可遇不可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