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握着长枪的大手满是硬茧,所以根本摸不到手腕上的银针。段聪见人的动作从旁边拿来了灯,还特地用手挡住了少年睡觉的方向。半截银针被留在手腕中,是何用处他们都不知道,但是很明显这种滋味并不好受。只是少年从头至尾都没有皱过一次眉,喊过一次疼,所以,很可能,他已经察觉不到疼了。
一行人第二天傍晚回了都城,城门口有人候着接陈悠然。旗吉准备跟着人回临溪楼的时候先顿住脚步朝陈谨行开口要东西:“把这小子的琉璃镜子跟铭牌都放回去,否则他好了又哭闹着跟我要东西。”
“先不急,东西我拿回陈府,他若是能好,就让他来陈府取。”
似乎谁都不好惹的样子,旗吉盯着陈谨行的背影一直上了马才扭头恨恨跟躺着的少年说道:“你可听到了,我给你要过了,是他非要拿走你的牌子和琉璃镜。”
回了临溪楼,旗吉似乎意识到林西受器重的程度。平日里这会儿楼里该是到了接客的时辰,但今日整个临溪楼都黑压压的,平日里亮起的灯笼今日都没点。在未到临溪楼的时候,旗吉差点以为这个位置始终都没有这么一处高楼。
安嬷嬷和成礼早早就等着里,听了小厮来报,安嬷嬷急急迎上去。
除了旗吉,宫中藏书楼的小厮也带了东西过来,旗吉提前送了信过去,将楼上不少瓶瓶罐罐都装来了。
林西的屋子,成礼在桌前静静坐着执意不肯离开,旗吉交涉无果,终于要求人坐在书桌前才算应允。
旗吉在自己指尖割了条口子,溢出的血却不是鲜红色。如果陈悠然这会儿能带着琉璃镜看的话就能看到那些长长的像是触须一样的东西像是蜗牛的触角一样迅速收了回去。
陈悠然纤细的手腕搭在床边,旗吉手指在背面沿着腕侧划了几下,三支银针就齐齐冒头了。
成礼全神贯注听着床边的动静,一听软凳移动的声音成礼就跟着起身问道:“旗吉大人,可是结束了?”
“嗯。”旗吉应了一声,将摆出来的瓶瓶罐罐又收了回去:“还需多注意,这段时间我可能经常要过来叨扰了,我也会尽快想办法的。”
“成礼带小主子拜谢旗吉大人。”成礼行了礼,不想让自己的表情太过急切,便到桌前给人倒了一杯茶:“大人可知小主子身体到底什么情况?”
“气急攻心。”旗吉也是知道了温兆安的事情便将情况说的严重了些:“这几日嗜睡,不曾用膳,待醒了以后可以用点清淡的吃食,情绪要保持平和才是,如果有问题可以给我送信,我会立刻过来。”
“多谢旗吉大人。”成礼稳了稳心神,看床上人的脸色比刚刚好了一些,也终于放松了些:“秋节就快到了,加上您明日还需进宫向皇上汇报关外情况,那成礼便不留您了,小主子的事情劳您多多费心。”
“应该的。”旗吉笑笑,拎着药箱离开屋子。
陈悠然也觉得自己果然好了不少,耳畔旁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能听到成礼正说着什么。有熟悉的声音陈悠然便能放松不少,结果下一句陈悠然就听到詹江严肃的问话:“鹿九呢。”
不怒自威的声音吓醒了陈悠然,陈悠然像是被吵醒的孩子一样睁开眼睛瞧了瞧床边的老者:“义父?”
“哎。”詹江没察觉到躺着的人儿已经醒了,扭头看陈悠然的时候难看的脸色已经消失了一大半。
“鹿九被我留在凉州了,过两天就能回来,他差了别人送我。”陈悠然慢慢解释道,可能是这两天都没这么吃东西的缘故,所以心里发慌,手还发抖:“是我执意要鹿九留下的,义父不用生气,我也没什么大碍,就是有点饿了。”
“有粥。”詹江招了招手,安嬷嬷就从旁边丫头手上的托盘里端起热粥,又小心递给詹江:“主子,不如老奴来喂吧。”
“不用不用。”詹江接过粥碗,搅拌了两下:“你们把林西扶起来。”
“哎哎哎,不用。”陈悠然急忙道,自己撑着床铺爬起,虽然身上无力,但不至于连坐都坐不起来。
詹江慢慢舀了一勺粥要喂陈悠然,陈悠然撇了撇嘴,一手撑着床另一只手接过人手里瓷勺,就着詹江的手就咕噜咕噜将一碗粥也迅速喝完了。
连续喝了两碗陈悠然都没有吃饱,眼看着人准备要第三碗,成礼出声提醒道:“旗吉大人吩咐过了,一开始不能吃太多,循序渐进。”
这时候旗吉大概就是说话最管用的,詹江一听这个也立刻点头:“说你好几天没吃东西,要慢慢来。”
陈悠然好歹是恢复了一点力气,盘腿离詹江坐得更近了些:“义父,我想跟您谈谈。”
“好好好,义父知道你想谈什么事情,只是义父年纪大了,除了你便再没什么牵挂,这次操之过急,但是义父已经想出了补救措施。”詹江按着陈悠然放在膝上的手,皱了皱眉:“这手怎么这么冰?”
“刚刚行针了。”陈悠然转了转手腕,察觉还有些僵硬,又一副气恼的样子嫌人转移话题:“义父,温露只是我喜欢的姑娘,我没有想过就一定要娶她,那我这次去临洮府偶遇了庄翁大人的女儿,也觉得那是女中豪杰,难不成我也要将人取回去才是?”
“我本以为你待温露是真心的,既然如此便随你罢了。”詹江轻轻摇头:“我已差人推举温兆安任职礼部,做个侍郎也实在不算委屈他;若还是不愿,便请他做同知、知府,可好?”
陈悠然低头想了想,心里大为震惊。詹江大概永远不会在旁人面前能这般轻易说出自己有如此本事能左右百官任职。
“我想亲自去一趟温家。”陈悠然慢慢说,一副搞不懂官职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模样:“我想去见见温露,说服温露,请温露说服温兆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