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伤…”段聪拦在人身前，将手里的药瓶举至眼前，“林西公子受了伤，还饮了酒，不如在下先帮林西公子诊脉看看情况。”

　　“不必了。”陈悠然盯着段聪冷冷说道：“段将军是聪明人，我希望今日的事情您别告诉任何人，也不枉我敬您一场。”

　　“段聪明白。”段聪将手中的药酒递过去，依旧好言相劝：“临溪楼本就是非富即贵之人所去的地方，自然不缺这点药酒，但这个是我在营中配的，还请林西公子收下，回去之后也好有暗卫给公子上药。”

　　陈悠然讨厌自己的不识好歹，伸手将那药酒一把夺下，回头看了温露一眼，转身离开。

　　脚步很快，甚至有些狼狈，陈悠然额上浮了冷汗，腰上一会儿剧痛一会儿没有知觉，像是骨头中间渗进了砂砾一样磨人，他再没有力气从窗口跳进去，而是直接走进青楼大门，顾不得回应姑姑的问安便匆匆上楼。

　　直到趴在床上的时候才觉得后腰处的伤终于是落到了实处，只要他不动，便不会那么剧痛。

　　陈悠然睡不踏实，呆在外面虽不热，可在屋子里就闷上不少，又不能翻身，隐隐约约察觉到轻微的脚步声进来过，就这么趴到寅时，听得门声吱呀一响陈悠然缓缓睁开眼睛见鹿九立于屋子中间：“主子，还有半个时辰到寅时了，您起床洗洗，咱们准备出发了。”

　　浴桶里泡了药包，陈悠然浸身后甚至觉得腰间的伤都缓解了不少，一直到温热的水渐渐变凉之后陈悠然才起身换了衣裳。

　　鹿九见主子眉间疲色难掩，觉得手里的清粥也端不稳了，“主子，您昨夜…”

　　“喝了点酒，走路摔了一跤就伤到了腰，无妨。”陈悠然笑笑：“一会儿离开之前从姑姑那里拿几坛酒，这洛阳的杜康的确名不虚传。”

　　“鹿九现在去准备。”

　　马车从城中驶出，寅时这个时辰过早，陈悠然抱着沙盘还能听到马车前进时传来的回音。饥民有粮果腹，顺应民意，便不会有流民出现，陈悠然的目的就算达到了，他懒得再去计较别的，待马车行驶平稳之后便说道：“鹿九，回家途中若是路经驿馆或者村落便停下来帮我找个大夫。”

　　鹿九放慢车速颇为担心地回道：“鹿九也懂些医理常识，不如鹿九先帮主子看看。现在回家要紧，若是再晚了…”“都离开洛阳了就不用装了，义父不让我碰洛阳的事情。”

　　陈悠然懒洋洋敲了敲放在腿上的沙盘框：“若是送信早就该送到了，怎么偏偏就在我要去查县衙的时候这消息就到了，所以你也不用这么苦心设计了。我若不是腰疼难忍也不会非强迫你找个大夫，你可以先送信回去告诉义父我们已经离开洛阳了。”

　　“主子…”鹿九语气里充满痛苦和不忍，像是纠结于什么巨大的隐情，用陈悠然必须专注才能听清的声音说道：“主子，鹿九送过信了，也嘱咐过了在驿馆给您备好大夫，您就放心吧。”

　　陈悠然听清了，但就当没听清一样闭目养神，并无回应。

　　外出三天时间，两天就全部花在路上，一天虽在洛阳却并毫无进展，陈悠然干脆闭上眼睛休息不去想那些伤心事，双手轻轻扶着搁在腿上的沙盘。

　　陈谨行跟丰文彦他们一起住在客栈，寅时将过不久，陈谨行便起来准备处理事务，瞧见丰文彦面无表情坐在客栈大堂时浅浅笑了：“难得见你有这般老僧入定的时候。”

　　“林西不见了。”丰文彦用手指瞧了两下桌子：“我让段聪去楼里看过了，不见了。”

　　“我父亲跟我说了一些猜测，临溪楼是什么地方你我都清楚，现在临溪楼背后的人还未查到，若是查到了，林西作为临溪楼的主人第一个难辞其咎。”陈谨行冷静说道：“而且我父亲怀疑悠然的事情跟林西脱不了干系。”

　　“你昨日正午休息，段聪去了找了林西，他提出一个闻所未闻的治水办法，我真想象不到为何几日前还说林西是前途不可限量之人今日却能这般冷冰冰将人置于千里之外。即便他是临溪楼的人，他未到及冠之年，难道你是以为林西孩童时期便可在朝中搅弄朝局了？”丰文彦这时候丝毫不顾及什么尊卑，就像在关外商议战术时也会这样反驳对峙：“他的治水之策我我会给你整理一份，今晚议事之时交予你。不过温露在跟我汇报的时候表示林西受了伤，问段聪他没有回应我。”

　　“受了伤？”陈谨行皱了皱眉，脑子里全部都是来洛阳之前母亲嘱咐他的话：林西那孩子也是一个命苦的，小小年纪便长在风月场所，无论你父亲的猜测是不是对的，你都要替悠然照顾好这个孩子，吃食千万不可能省。

　　洛阳遍地都是等着服侍林西的人，哪里需要他的照顾。

　　“段聪在哪？”陈谨行正说着，段聪踏门而入：“属下参见陈将军、丰将军。一个时辰前，一辆马车离开洛阳城，属下推测可能是林西公子。”

　　“林西可是受了伤？”陈谨行单刀直入，又见段聪犹豫：“段聪！现在不是马虎的时候！”

　　“属下不敢。”段聪躬身：“段聪只知昨夜温小姐与林西公子夜探衙门，林西公子的腰好像受了伤，属下将药酒给了林西公子，具体伤情段聪实在不知。”

　　“啊！老头你谋杀啊！”

　　陈悠然是再顾不得什么礼仪，趴在硬榻上就势一滚就要躲开那老翁的手。

　　驿馆这位大夫等了许久早就没了耐心，只是这虽是一位六旬的老翁却半点不见老态，反而精神矍铄一把按住呲牙咧嘴的少年：“老夫以为是谁，黄口小儿一点外伤便叫老夫匆匆赶来，庄子里只剩两个药童，若有人犯疾你可知什么后果？！”

　　陈悠然忽然就咬牙不吱声了，侧目瞪了屋子中间的鹿九一眼，忍着疼咬牙说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