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悠然挑了挑眉眼盯着桌前的文房四宝呆了那么片刻，跟着勾起一个凛然的笑，起身将椅子往后移了一些，转身朝门口走去。

　　“各人有各人的法子，我出身不好不代表会看着百姓就这么失去一个好官。”陈悠然头也不会地冷冷说道，继而离开。

　　牛是吹出去了，陈悠然出门就后悔，看样子连舅舅都觉得棘手，可他倒是大言不惭敢夸下海口。

　　陈悠然饭没吃上，一晚上竟在家里又跪又吹牛的，累极了。摸了摸肚子忽然想起桃园斋里还有鹿九给他定下的一桌饭，本来是要跟容察一起吃的，谁知道能在客栈里坐了那么久，现在又饥肠辘辘的，少年本来朝锦衣卫走的步子转了个圈儿就往桃园斋去了。

　　银子是早早交付好的，可桃园斋老板一看陈悠然就急了，上前说道：“林公子呀，您可算来了，一桌菜我做了收，收了做，都两趟了！”

　　陈悠然被老板跟着上了楼，回问道：“我以前也来过几次，也不至于将你吓成这样。”

　　“林西公子面善，但林西公子的手下就不一定了…”老板笑呵呵说道，这老板是个会做人的，将人引进雅间又说：“以前这雅间是陈家小公子的…”

　　“以后就是我的了，悠然公子讨厌别人动他的东西。常吃的几样菜不用上了，换几样上。”陈悠然报了三道素菜，又郑重其事将今天没吃上的什锦豆腐羹加了进去：“撤下去的菜不要倒掉，热一下端上来便是，以后我点的菜若是没有按时来都别倒掉。另外，老板广结善缘，拿着我的牌子差人去锦衣卫将武山将军请来。钱记账上。”

　　鹿九的观念里没有什么勤俭，只知道主子要就给主子准备最好的东西，所以待小二将盘碟端上来足足有四人分量的饭菜。

　　陈悠然坐在窗户边发呆，片刻之后就瞧见两个穿着卫所便服的人从楼中走了出去，其中一个人手里抛起一小锭胖圆的银子。

　　锦衣卫的名头好听，一帮人不服陈谨行，殊不知陈谨行夹在中间有多不易，千秋礼不是玩闹的，但凡有一点纰漏出一点岔子，那皇上怪罪的第一个人不就是陈谨行吗？

　　武山很快就出现在陈悠然的视线中，他比平常人要壮实许多，所以身上的便服都是特制的。这些天武山熟悉了都城中的生活方式，常年在关外的生活让武山自由惯了，便觉得回了这都城都是明枪，既然如此他便跟着将军。

　　时间久了，也就知道，明枪都是君子，是好人。记恨你的人多数都是小人行径，背后捅刀子才不在少数。所以武山便觉得重要的是以锦衣卫为甲，圈起一片属于自己的领地，将军想谋事，他便先将内部巩固结实。

　　武山是强将，现在卫所的锦衣卫没有不服的，武山也习惯了这样平静的生活，治军一样治人。

　　上了楼进了雅间，武山站在门口躬身给陈悠然行礼：“见过林西公子。”

　　陈悠然不知请武山吃个便饭都这么正式，急忙起身回礼：“武将军不必多礼，快快请坐！”

　　武山笑，放松了些：“文彦同我说礼多人不怪，我是个粗人，分不清谁是弥勒谁是妖怪，所以便一视同仁，不给将军招惹是非。”

　　“武将军谨慎过头了，不必要这么紧张。”陈悠然慢慢说：“那丰将军有没有让你理我远些？”

　　武山大力摇头：“那没有，文彦倒是让我跟你多接近，只是将军没有发表意见。”

　　陈悠然挑挑眉，点头：“说不定我也是个坏人，也跟别人一样是为了谋事而来？”

　　武山继续摇头：“我觉得不像，我不曾阅人无数，但我是陈将军手下的兵，你见我第一面就护着陈府，不像是坏人。而且我也相信文彦，段聪还跟我说你伤了腰，他给了你药酒，现在可好了？”

　　药酒被带回来了，跟沙盘放在一起，陈悠然也没打开用过，所以摇摇头。

　　“那药酒不多，是我们以前在关外段聪跑到雨林里找的草药，救命用的，你就算是不用也千万不要丢掉。”武山的眼睛忽然深远起来，似乎在回忆什么，又嘿嘿笑了两声：“扯远了扯远了，段聪跟我说林公子十分聪明，还想出治水的法子，之前倒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

　　“小二！将我留在这儿的杜康酒拿一坛上来！”陈悠然抿了抿唇冲外面喊道，又半起身将椅子挪着与武山近了些：“武将军，这几坛杜康酒是我从洛阳带回来的，美酒我给您备好，您给我讲讲军营中的事情吧。”

　　少年猜得没错，武山当真好酒，看着小二将开了封了杜康往桌上一搁，肚子里不知道埋了多少年的酒虫就这么窸窸窣窣地泛活了，但好像有什么不好的记忆又出现了，看着酒坛摇了摇头：“我以前喝酒误过事，不…不能再喝了…”

　　陈悠然侧着身子压在酒桌上，调了笑去看武山：“武将军，这酒也是一个壮汉卖给我的，说是最好的酒。我反正只想听故事，酒给你备好也不过就是助助兴，你是想喝或者想带走都可以。而且这都回了都城，哪像在关外那要时刻准备临危受命？”

　　酒是真的香，那酒肆虽是洛阳城中一个不起眼的小地方，但这地道的酒香是骗不了人的，武山眼看着双手就要捧起酒坛，门口处却忽然传来声音：“武山。”

　　并非什么有气势的声音，却让武山的反应却慢了半拍，收回的手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另一个手又要扇上去的时候陈悠然伸手抱住对方的手臂：“武山！”

　　陶修永站在门口看着武山的动作毫无反应，见人起身半跪在他身前才淡淡开口：“几年不碰酒了，现在还是忍不住？”

　　“末将该死！”武山痛声。

　　“再过一日便是皇后的千秋之礼，谨行将多大的担子交给你，我以为你是清楚的。现在看来…”“末将清楚！陶大人，请您…”武山打断对方的话，可求饶的话却是怎么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