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蒙蒙亮。
刘尘一大早,就将毛发黝黑的马驹,牵出马厩。
小白酥亭亭玉立,站在门口。
只是抿着嘴默不作声,想到今晚没人陪自己聊天了,她就莫名的委屈。
陈姨见小姑娘嘟着个嘴,一脸不开心,便挽着她的胳膊安慰。
两人相处一年,关系已经非常融洽。
而梁文今日也破天荒地站在院内。
平日里,他一般早早就会背着柴火去贩卖,然后再去砍一些背回来,此刻却在院内扫地。
“陈姨,父亲就麻烦您照顾了。”
“公子放心!你也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陈姨擦了擦眼角,每次刘尘外出,她都会一阵担心。
今日见小白酥怏怏不乐,她本打算安抚下小姑娘的,却没想,自己倒是先忍不住了。
刘尘又对着梁文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老实讲,这次离开的时间比较久,刘尘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梁文。
他的身份还没确认,不确定性太高。
这也是刘尘特意问牛掌柜要马辔,引起牛掌柜注意的原因。
只要袁家还想利用自己和父亲的影响力,就一定会加强对父亲动向的值守,这正是刘尘想要的。
可以利用袁家的重视,保证自己离开后,梁文没机会制造乱子。
当然,前提是梁文真的有什么歹意。
一帮人站在院门口,小白酥用力挥手。
“公子,我等你回来!”
“好!”
“……嗯,那你一定要早点回来!”
“知道啦,知道啦,腿长在我身上,谁还能拦着我不成?”
刘尘同样挥挥手,牵着马,缓步向城门行去。
马儿走动的姿势,有些怪异,如果骑上去,会显得更加明显,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刘尘并未在县城内骑马。
酒舍内,王脩负手站在二楼,望着刘尘离开的背影,沉默不语。
直到现在,他还是猜不透,这位小公子到底去做什么。
刘尘院子外的一个角落,牛掌柜缩着头,一口一口扒着家里婆娘给带来的热饭。
为了在领导面前好好表现,牛掌柜可是天没亮,就蹲在这儿值班了。
大清早被冻个半死,鼻涕那是一条又一条,让人好不痛快。
怪的是,刘公子院里的下人,就是那个毁了容的丑汉,仿佛知道他今天会在此蹲守,竟好心地搬了条小木凳过来,然后才去院子内扫地。
“奇了个怪,阿嚏~”
牛掌柜用袖子,抹去挂在嘴边的鼻涕,身子又渐渐缩成一团。
“刘公子,刘老爷,您老可要早点回来呀……”
……
刘尘祖上这几代人的命运,已然注定。
如果不是当年,他写信力劝父亲,组建了那五百亲卫,父亲摔落马背后,说不定也早已撒手人寰,哪会有人,将他硬生生从战场背回来。
可惜刘尘当年才十三岁,不是仗着祖父刘幽州的余威,以及父亲对他这个独子的宠爱,组建亲卫这种大事,岂敢妄想,又哪里能做成。
但也仅此而已。
祖父死后,父亲又成了植物人,刘家的未来理应明晰,那便是沉沦,彻彻底底在这个璀璨大世中沉沦。
可刘尘不甘心啊!
不甘心历史上没有自己的任何文献记录,哪怕一个字都没,更不甘心在这酒舍内,一天天为了那点月钱而奔波。
谁能预料到,当袁氏退出历史的舞台,这间酒舍会是什么命运。
也难以预测他们这一家,在未来的乱世中,会以何种结果收尾。
是生?
是死?
“不!老子的命运,当然是自己决定!”
马背上,刘尘目色冷峻。
他已经出了蓼城。
如果王脩看到此刻的少年,看到他眼中的那抹坚定,一定会惊讶,为何他在酒舍见到的人,与现在判若两人。
马儿脚程不快,但铿锵有力。
刘尘身后远远跟着两骑,是王脩派来掌握他动向的。
以前,刘尘外出都是步行,所以牛掌柜就能派人搞定。
现在既然骑马,就需要动用王脩的力量,毕竟不是谁都可以派遣骑乘。
刘尘早就发现不紧不慢跟着自己的两骑,而身后的两骑,也并未刻意隐瞒行踪。
骑马的两人,都是当年和黄巾兵干过的老兵油子,弓马娴熟,两人见刘尘速度跟个乌龟似的,心有轻视,毫不担心会跟丢。
而那匹走路一瘸一拐的黑马,更是让他们心中冷笑,嗤之以鼻。
一人指着刘尘的身影笑道:“有趣,真有趣!这种玩意也好意思牵出来溜达?”
“是呀,今儿王从事说的严肃,还特地让我们两个蓼城最好的快马手跟踪,我以为对方马术了得,却不想,竟是这么个画面。”
之前那人戏谑道:“这要是拉到战场搦战,不说能否迎敌,但保准能笑死对方大半人马吧?”
“哈哈哈……”
两人惬意大笑。
只是没多久,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三骑自踏进一片地势平坦的路面,刘尘胯下的黑马,便开始慢慢加速。
昨日下了雪,路面湿滑。
行的慢倒不觉得有何不适,但速度稍微快点,马蹄就开始打滑。
好在跟随的两人,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调整一番稳住身形,还是能从容地跟在后面。
可渐渐的,他们发现越来越不对劲。
“见鬼!前面的马,怎么一直在加速?”
“我也觉得奇怪,速度怎会越来越快,真是疯了!”
“快!别跟丢了!”
“走!”
两人咬牙,紧紧跟着。
只见那匹跑姿滑稽的黑马,蹄子像铁锥一般,每一下都狠狠扎进雪泥之中,仿若狂暴发癫的蛟龙飞驰在大地上,于铺满白雪的路面,砸出一个个深浅不一的印坑。
很快,前后两拨人马的距离,被逐渐拉开。
两人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连忙夹紧马腹,压榨身下战马的潜力。
刘尘匐在马背,抓住缰绳,回头见背后两道身影并未被甩开,一拳砸在黑马脑袋上,怒道:
“小四,你我都被人笑话了这么多年,是时候让那些蠢货震惊一次!跑!用力地跑,让他们见见你真正的本事!”
“吼~”
马嘴中,一声怒吼,仿若虎啸。
它天生残疾,连声带都不像一匹正常的马,可它却仿佛听懂主人的话,感受到主人的意志。
嘶吼中,身躯如泛着乌光的流星,逐风追电,划过天地。
“怎么可能!”
追逐的两骑大急,大力挥舞马鞭。
可这会儿,两人已被乱了节奏,身下战马更是受到惊吓,跑五步滑三步。
两人两马短短几里路程,连摔数次,当他们第三次重新上马,却只能牵缰勒马,站在原地发愣。
已经追不上对方了……
仅仅十数个呼吸,那黑影鬼魅一般,消失在白茫茫的雪原之中,让他们生出一股无力感。
天下竟有如此奇特的马!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脸上看到惊愕,更看到一丝恐惧。
这……
该如何向王从事复命?